彼时,南阳城内。
夜黑如墨,羌兵举着火把,照亮了立在抗疫行宫门前的党项可汗,和台阶下乌泱乌泱的人群。
少年可汗站在高高的抗疫行宫台阶上,看着底下自己从八部里挑出的精兵勇将,和被聚集在此,拖家带口的南阳流民。
被抛弃的周国流民们个个形容狼狈,满脸被熏出的黑灰。
而台阶上的少年可汗身穿犀皮银甲,站在惨白的、趋近圆满的月亮底下。他那双冰晶似的凤眸锐利,像出鞘的利刃,沉声道:
“古有刘备携民过江,可宇文家皇帝却抛下你们自己走了!我拓跋宁丛绝非滥杀无辜之辈,你们愿意跟着周帝走的可以北上,愿意留下当顺民的,我们党项也会秋毫无犯。”
……
元无忧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头昏脑胀,咳嗽干呕,连看人都有些昏花,才意识到自己病的不轻。
她起初都没在意这场瘟疫,毕竟自己懂医术,来中原也是抗疫出身,再什么西域绝命毒师送来的“沙漠之光”疫病,她也没放在眼里。
直到元无忧发现,自己在西鄂城一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还被宇文怀璧带在身边,跟周国大部队一起、往北部最近的淅阳撤军。
一直到淅阳郡馆驿,元无忧就一直浑浑噩噩的昏睡着,少数片刻清醒的时候,说了几个方子让他们去找药,却都不管用。
直到她某一次醒来,大半夜的,她床头却坐了一堆人。
有宇文怀璧,元子烛,李暝见……诡异的是,不止山无陵来了,居然还有高长恭!
这是梦吗?挺恐怖啊!怎么把这边群雄王侯,都会聚她一人床前了?
得亏都不是她姘夫,不然更可怕了。
元无忧一张嘴,却像被掐住脖子一般,喉咙里紧涩,费了很大力气,才发出一点声响。
李暝见身捷如燕,直接坐她床头了。
头顶着獠牙鬼面的高长恭见她醒了,欣然摘下鬼面,露出那张明艳俊美的脸来,他满眼焦急,头一个出声:
“这帮白虏怎么把你害成这样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可他一开口,也嗓音沙哑,伴随着咳嗽,显然也中招了。
说着,高长恭就要冲过来,却被后头穿黄衫的宇文怀璧一把拽住。但他太过虚弱,反被高长恭给拽的一个踉跄、直往人家背上扑。
鲜卑天子眼神愤然,出声低弱:“胡说!朕这里才是她家!”
站俩人身后的元子烛闻言,翻着白眼斜睨俩人,权当没看见俩人的较劲,只径直朝外甥女走过来。
这位燃犀舅舅走到床边,便一把薅起李暝见细弱的后脖领子,把他像小鸡崽一样、拎起来扔到一边,自己在他原来的位置坐下。
他顺着鼻孔里哼出一声,开口就是埋怨。
“这回你相信舅舅了吧?那个白眼狼就是瘟神,最让我生气的是,你怎么傻成这样?居然把唯一的解药给了叱罗协?”
“我…”
“行了你别说话了,现在好了,为了守着你,我们都染病了。”
被抢了位置,只能站在床头的李暝见,闻言愤然瞪起琥珀凤眸,头一个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