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谢你才对。你知不知道，阿慧好了！”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在颤抖，情绪明显亢奋。外人看上去，多半以为他喝多了或是吸了什么东西。
陈继祖也是一喜：“真的！那你还出来喝酒？这时候应该在家陪她啊！”
“我哪怕不当这个坐馆也要陪她，但是今晚必须先谢你这个恩人才行。我把她接回来，她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可是我昨晚告诉她师爷谭和泰山都死了，你猜怎么样？她居然对我笑啊！阿慧对我笑啊！”
铁狼说话间在陈继祖的肩膀用力拍打，“三年了，她第一次对我笑啊！白天的时候还主动跟我说话，问我昨晚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不是在说胡话，是真的很清醒很认真的问我。”
“老天有眼！记得去天后庙烧香啊。”
“这还用说？我不光烧香，还让小弟带了个精神科医生回来检查。他说阿慧的情况大有好转！听没听到，这是医生说的！”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是已经不会伤害自己，也能认得清人。简单聊天也没问题。医生说她当初是遭受了强刺激什么的，我没读过
书么，怎么听得懂那些。只知道是青山没有白收我的钱，加上这次这两个混蛋死掉，她开心，一开心人就好多了。现在主要是心理问题，只要心情好再按时吃药，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和阿慧聊过，她也想通了，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只要害她的禽兽死光，她就心满意足。”
“也就是说，如果再干掉狂龙，阿慧就没事了？”
“肯定是这样！”铁狼语气越来越亢奋：“我铁狼只有这一个亲人，没有你阿慧现在就还是疯子。你帮了我这大忙，我们当然要做兄弟。妈的！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拜把子就多了。可是愿意帮我对付狂龙的，你是第一个！我们不做兄弟，老天都不答应的！”
“你拿那些护照……”
“当然是找人送去警局了。我知道这是江湖大忌，但是狂龙是我仇人，对付他我才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他和我一样，在警局打过指模留过案底的，根本不可能拿到护照，那些护照不用问也知道是假的。有这么多假护照，就足够警方发拘捕令抓人。”
陈继祖知道，铁狼在狂龙这件事上，完全就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谁跟他提江湖规矩等于找死。只能皱皱眉头：“如果他收到消息不敢回来，不是更难杀？”
“现在孝字堆当家的是烂口华、大眼林，这两个蛋散水鬼升城隍，撑不住的。文的不行，武的更差劲。大眼林被我打断四根肋骨，现在还下不了病床，这样的武胆有什么用？疯狗、红万、野马都躺在医院里。就算他们几个出来，也是一群老弱病残。狂龙有种就一辈子不回港岛看着孝字堆烂掉，敢回来就黑白两道赶绝他，让他没路走。那些账本还有被你冲厕所的白小姐，那些捞家也不会放过他，他注定走投无路。”
“他这种人没路走是活该！总之呢找狂龙报仇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否则没你这个兄弟。”
“这还用你说？你帮我，我帮你，这才是兄弟么。这次托你的福，我不光保住庙街，还一口吞下剑字堆。虽然长洲青没什么本事，但是当年海哥帮他打下不少地盘，现在都便宜我。东福现在的情况我也知道，柴湾那里穷的要死。你坐东福坐馆，我送份大礼给你。喜欢哪块地盘只管说，我送给你。”
“这可是大手笔，
“废话，自己兄弟，还分什么彼此？这个时代当坐馆其实很容易的。让小的们知道你厉害，跟着你有工开有钱赚，有地盘收保护费就足够了。我现在说一，身，之前是不是自己字头。如果那么多规矩，就不会有平地一声雷了。等你当坐馆的时候，我带人马过去，支持你的就有地盘开工，谁敢多说一句，我当场砍死他！”
“多谢狼哥。木头说他会安排好，应该不会动刀动枪。总之东福现在就是这副样子，怎么也不会比孝字堆难搞。”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自己怎么都好，那些珠宝就够吃一辈子。但是当坐馆就靠考虑能带他们接着当苦力。实在不行，干脆你也做马栏算了，庙街生意分你三成。我正好多点时间陪阿慧。”
陈继祖拍拍铁狼肩膀：“难得你这么关照我。不过我不会和自己兄弟抢生意，再说我有自己的生意做。明天我约了陈晋宝去城寨，这次欠了四大天王那么大的人情，总要当面道谢。”
“人情个头！他们是担心越南杀手的事情算在自己头上，这四个人里至少有一个要害你。但是又不想暴露，所以才会出手帮忙。”
“看破不说破了。他们愿意装，我也就只好陪他们演戏。总之和宝哥聊过之后，社团的发展差不多就会定妥当。回去喝几杯，我要先走。”
“是不是琳达不和你心意？没关系，原装货我手上还是有几个的，我马上喊她们过来，你随便选。还是你喜欢有经验功夫好那种，那我手下有的是。”
“不必麻烦了，再喝几杯我就得走，和两个美
女约了下一场。”
铁狼眼睛一瞪：“虽然是兄弟，话也不能乱说！你说我功夫差劲无所谓，说我庙街铁狼手下的美女不如别人？你知不知道这是砸我饭碗！你说清楚，到底是哪个马夫，哪个美女。说不清楚，别想走出这扇门！”
“华顺花凤、同记辣椒。”
“靠！”铁狼回了陈继祖一记中指。
这两个女人都是陈燕华结拜姐妹，铁狼当然听过两人名字，也知道她们来头。
花凤的老公是华顺坐馆，四年前被人砍死，花凤以大嫂身份上位接任坐馆。至于辣椒，则是“同心社”坐馆的妹妹。
同心社是从武馆起家壮大演变成社团，辣椒从小就跟着哥哥练拳，虽然是女儿身，却是以武力在道上出名。她哥哥因为做白小姐生意死在泰国，同心社就由她话事。
这两人既是陈燕华结拜姐妹也是各自社团的坐馆。不过两个社团规模都一般，在册成员加起来大概在三四百左右。华顺在观塘有半条街，同心则是在大角咀码头一带讨生活。
陈继祖和她们见面，肯定和风花雪月无关。不问可知，是涉及到社团之间的合作。铁狼老江湖懂规矩，自然不好再问。反倒是陈继祖主动说起。
“陈燕华之前就说介绍她们给我认识，让她们帮我对付师爷谭。被我拒绝了。我当时就说只要我打赢孝字堆，她们会主动认识我，现在应验了。我本来说改期，但是她们说必须今晚见面，如果我不去她们就自己过来。”
“喝酒泡妞什么时候都行，正事不能耽误。你也用不着对她们客气。两个人虽然现在是坐馆，过几天就难说了。昨天一晚上深水埗挂了那么多坐馆，几家小社团除名，她们能好多少。”
“所以她们才急着和我见面。估计昨晚那一战，把她们吓到了。江湖要变了，还像以前一样混法，迟早被人一口吞了。”
“所以她们就主动送上门给你吞？”
“别说那么难听。她们找我，是谈合作。”
陈继祖说到这里也自一笑。
这两家社团虽然都不大，但是加在一起也绝对可以颉颃东胜或者大胆雄。
不久之前，自己在面对这种规模的社团时，还只能采用搏命乃至赌命手段。这两位女老大如果遇到自己，哪怕是看在朋友面子上说几句话，也肯定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可是现在，这两家社团已经要主动投诚归顺，两个女人更要伏低做小求着自己见面。所谓合作无非是说得好听，实际就是谈条件求庇护，最终肯定会被自己收入麾下，成为东福的堂口。
这里面当然有陈燕华的功劳，可是说到底，还是自己表现出色，让陈燕华和这两个女人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保护她们。
这就是这个时代港岛的魅力，一夜之间就可能功成名就直冲云霄，同样也可能万劫不复身败名裂！
听到陈继祖介绍，铁狼自然不好阻拦。原本他还认定自己可以帮助陈继祖坐稳坐馆宝座，现在看来，未免有点自不量力。
就算自己不撑他，光凭其一口气吞下两个小社团，带着几百门生加入的威风，当下的东福谁能阻止他当坐馆？谁又敢阻止？
或许这个兄弟才是自己的贵人！
铁狼心中如是想着，也就不再挽留。
“既然约了人，就不要迟到，喝两杯就赶快走。提醒你一句，这两个八婆出名的不好对付，很多人都被她们整过。要我说你干脆奉献肉体，带她们去开房算了。一次和两个坐馆上床，比你打死越南人更威风啊。”
这次换做陈继祖比出中指。
两人走回座位，准备喝一杯就离开，可是来到座位前，发现童立和艾娃已经不见了踪迹。陈继祖纳闷道：“我师兄去哪了？”
琳达掩口微笑，铁狼则举起酒杯。
“我奉献了一块劳力士啊兄弟！真以为立哥是圣人啊！现在肯定已经去爽了！你不考虑一次搞两个坐馆试试？”
“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害了个好人……”
“我告诉过你了，不要做好人的！喝酒吧！还有两个八婆等你对付！”
台上，刘正民的歌声传来：“只有叹息旧欢似梦，早经消散莫再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