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节(1 / 2)

“二龙。这不像你。”我说。

“人都是要长大的。”二龙一边说,一边带着我穿过走廊,顺着楼梯来到地下一层,这里有个标准的游泳池。偌大的水面空无一人,里面透出盈盈的光芒,水面照的波光粼粼。

“鸟叔在那。”二龙指了一下。

在游泳池的东侧,有一把闲散的沙滩椅,上面坐着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胖子。这胖子穿着睡衣,脚上拖拉着拖鞋,拿着一份报纸,优哉游哉地看着。

我一看就紧张起来,果然是鸟叔。

鸟叔看到我们,放下报纸打招呼:“二龙,来,来。听说你带来了新朋友。”

鸟叔本人是在京城长大的,应该说一口地地道道的京片子,可他偏偏学了一嘴老父亲的家乡方言。还不怎么地道,是带有方言味的普通话。

我恭恭敬敬打招呼:“鸟先生。”

“我岁数比你们大,叫鸟叔就行。不用这么见外,叫什么先生。”鸟叔说:“你是齐震三?”

我点点头。

“你们八家将我听二龙说过,不错,都是汉子,经历还很传奇。”鸟叔说。

我和人家根本对不上话,只能老老实实在旁边站着。

鸟叔道:“小齐,哪里人?北方人?”

我赶紧回答是。

鸟叔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说:“你到过黄河没有?”

我迟疑一下,心想高人果然天马行空,怎么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我说:“我小时候长大的村子在黄河一条支流的边上。大黄河没怎么见过,只是有一些单薄的印象。”

鸟叔点点头:“很多年前,那时候还是红色浪潮时期,我辍学在家。闲着没事,跟着他们满世界去串联。有一次火车停在黄河边上,风景特别美,我中途下了车,一个人来到黄河边,看到一个老头正在往河里放木头。”

他顿了顿说:“我听这位老头说。解放前黄河上游是没有路的,伐木者只能利用黄河输送原木。黄河峡谷有些地方特窄,林立礁石,有时原木会被卡住,挡住后面漂下的木头,越堆越多,最后在峡谷中架成山一样的木垛,封住整个水道,使木材运输中断。为了打通水道,得请出最好的老把式。”

我和二龙听愣了,我情不自禁问道:“然后呢?”

“老把式要做的是从木垛错乱交织的千百根木头中找出一根关键的木头,整个木垛的‘支点’。有时要好久才能找到。但只要能找到那个‘支点’并把它砍断,整个木垛就会轰然倒塌,一泻千里,水道也就畅行无阻了。”鸟叔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齐震三。你知道我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沉默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这堆木头里的‘支点’。”

“你还算有悟性。”鸟叔说:“‘支点’木头和其他的木头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恰好所在的位置。”

鸟叔的这番理论和解南华的棋子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叹口气:“鸟叔,既然我来到京里,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鸟叔点点头:“有许多事是你们不知道的。如今南北派修行者齐聚京城,各自站队,矛盾对立,情势一触即发。任何一派输了,可能面对的就是灭顶之灾。我知道你们八家将的宗旨,所谓‘君子不党’,只做普度众生的活儿,绝不参与进朝中事。但你们想过没有,庙堂也即是江湖,在这里的每个决策都会影响天下大势。什么是普度众生?扫扫大街擦擦窗户扶扶老奶奶过马路。那只是小道,真正的大道在于天下之势,一念之间便能拯救苍生。”

鸟叔说话铿锵,用的还是方言,听得我热血飞扬。

鸟叔叹口气:“你既然能来到这里。说明你还是选择了正确的位置。齐震三你记住,你帮的不是我,我也不需要你来帮。你帮的是黎民百姓,帮的是苍生!”

说完这些,他站起来:“二龙,带齐震三去休息休息,明天松叶先生会来做占卜未来的法事,到时候有什么话再说。”

他没有多余废话,径直走了。

等鸟叔不见了踪影,这里只有我和二龙。我抹了把汗:“鸟叔的气场真足啊。”

“那是。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要不然总是呆在一亩三分地,眼界永远也开阔不了。”二龙道。

“听鸟叔这番话,我怎么有种错觉,我觉得自己是古代的荆轲呢。”我说。

二龙倒是很严肃,他看着我:“齐震三,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有一天,你会不会为某种理念或是信仰而献身。”

我吓了一跳:“你不是说真的吧。”

二龙淡淡笑:“你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你怕不怕死。”

“死嘛,谁都怕。”我说:“但人生自古谁无死呢,不是怕能躲过去的,最起码也要死的有价值。”

“你有这番话就很不错了。”二龙道:“未来之事谁也说不清。”

他带着我出了地下一层的游泳池,领着我在会所转转。告诉我这里以前清代王府,三进的四合院,假山园林曲径通幽,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院门外即是后海,冬天来这里能看到冰面上覆盖的白雪。

他给我安排了房间,在这里住下。

这里非常安宁,取了个闹中有静的意境。在四合院里,推窗外面就是院子,除了我好像没有其他人。

半夜我被噩梦魇住了,做着离奇古怪的噩梦,正咬牙切齿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我一骨碌爬起来,拉开窗帘,顺着玻璃往外看。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背身而立,身材很瘦如刀削斧砍,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大褂,又不像中国风格,极似日本古代祭祀的衣服。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神识之境中,我在伊贺谷盒子的法器里见过两个人跳着古怪的舞蹈,他们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

我赶忙披了衣服下床,蹬上鞋推开门走到外面。

外面很冷,我抬头看天,居然黑到深邃,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我猛然醒悟,难道还是在梦里。

这时,那人转过身看我。我吓了一大跳,全身像是感冒一样难受。他戴着一个红色的鬼脸,十分可怖,和神识之境中见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