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宣读完毕后,小心地收了手里的绢布,居高临下地抬着手,看着地上的人,“冯大人,还愣着干嘛,接旨吧!”
冯盛没有发现,自己的下唇已经咬出了血珠,他只是那么跪着,狠狠地盯着自己爷爷的后背,那个人……要死了?
虽然他不喜欢他这个父亲,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他深恶痛绝,可为什么在听到他要被问斩的旨意时,心会这样的痛呢?
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小盛,你看看我,小盛……”
阿七在他的身后不停摇晃着他的肩膀,奈何他从这个人的眼睛里,看
到了同自己当时殊无二致的死寂。
冯县令仍是那么跪在地上,对于官差的催促充耳不闻,沈连云和杨秋生已经从桌前赶到大门处,想要扶起老人的身子。
忽然,就听见一声惊呼,沈家村的村民有睁大眼睛的,有捂住自己张开的嘴巴的。
还好杨秋生手快拦住了县令,若是再慢一步,冯县令当真就撞上了大门处的圆柱。
那位宣旨的官差已经彻底地不耐烦了,见当家的老人已经昏迷不醒,只得把圣旨递给较小的孩子。
“我说,你们倒是赶紧接呀,接了我还要赶紧回去复旨的,你以为你们这穷山沟回皇城的路好走啊!”
冯盛怒的上前将他手里的圣旨一把挥到了地上,气得那个官差当即红了脸。
“你……你个小崽子,不知好歹,竟然敢对皇上的旨意如此轻贱对待,难道也不想活了吗?”
冯盛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恨不得上前把这个阴阳怪气的人碎尸万段,好在阿七死命地将他护在了怀里。
沈连云忙上前双手拾起地上的圣旨,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不着痕迹地朝对方手里塞过去一锭银子。
“还请大人行个方便,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宽宏有大量,莫要一般见识。
”
官差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含笑的姑娘,又掂了掂手里银子的分量,微微勾了勾唇。
“姑娘是个识大体的人,我自然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然后他收了脸上的笑,轻扫了一眼都敛声屏气的村民,轻蔑地笑了笑,“走,回去复命!”
看着对方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沈连云顿时皱起眉头,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刚刚的圣旨。
冯展风……她明明信誓旦旦要保住的人,为什么不多给她一点儿时间。
看着自家夫君手里昏迷的县令,沈连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唤来边上的小厮,“赶紧去把顾大夫请过来。”
此刻的县令府不能乱,她必须压住场子。
她走到阿七边上,摸了摸孩子一脸的泪,“把小盛先带下去,安顿好冯大人后,我和你杨大叔再来看你们。”
阿七点了点头,将冯盛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就往后院走。
这个人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哭泣,有的,只是像死人一样的安静。
本来好好的一场庆功宴,现在却是没人再吃得下去,于是众人纷纷向沈连云来辞行。
看着抱拳离去的村民,他们脸上从开始的欣喜到现在的同情,沈连云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