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尹终于姗姗来迟。
可才到,便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吸口气凉气。
连苏商队的货物滚落了一地,那被踩上、挤伤的人席地而坐,捧着自己的手脚痛苦呻吟,胸骨凹陷、脑浆崩裂的死人还趴在马下,身边是痛哭不止的亲人。
禁军与城门卫脸色惨淡,围住了所有人,开辟了两条路,一条通向槐花树下那七窍流血死状诡异的守门太监,一条通向对面酒楼门口。
命案在侧,而那酒楼门前,唐庆竟然看见了南王和南王妃,而在他们前方,正上演着一场劫持与被劫持的戏码。
“这……这踩踏死伤案、谋害宫中太监案和劫持案都是一人所为?”唐庆下意识问道。
随之而来的穆青松脸色一黑,“这不是你该查的吗?!”
唐庆瞬间回神,看着左前右三边混乱,脑子里突然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突然,禁军副将突然走到了他们面前,向着右边酒楼双膝一跪,高声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蓦地,现场一片哑然,惊愣无语,就连那哭丧的人都声音一顿,看向了右边酒楼。
皇上?!皇上也在这里?!
唐庆双腿一软,还没看到人,身体就已经滑到在地,颤巍巍地看向了右边酒楼,缓缓抬头,一个穿着墨色衣裳的俊朗男人正满脸铁青地看着下方,阴沉恐怖的目光简直比地上的尸体还要可怕。
“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拓跋陵咬牙。
好好一次微服出巡,目的还未达到,先看到了一场混乱!顺天府尹姗姗来迟,城门卫一无是处,若不禁军从旁协助,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死伤若巨,他这皇帝必将招来怨愤!
但这也罢了,拓跋陵目光不善地看向禁军副将,他居然还敢当众揭穿他的身份,岂不是让他更加难堪?
副将却是极为不忿,故意
揭穿他的身份,其实多少带了一丝报复心理。
方才人潮汹涌、四处混乱,到现在几乎称得上是哀鸿遍野,他一句话都没说。他是皇帝,只需要有一句话,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穆青松目光闪烁,紧接着跪了下来,“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穆青松声音嘹亮,瞬间将愣住的人都惊醒了,整条长街上,百姓争先恐后地跪下,乌泱泱一地,密密麻麻,其声贯穿长街,直达天际,异样的震撼。
就像是繁华最后的辉煌,拓跋陵有些恍惚,看着城门口躺着的几句尸体,忽地打了个激灵,视线落在了守门太监身上,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地看向了拓跋连城,脚底腾起森森寒气,一股恐怖的感觉流入四肢百骸,心一沉再沉。
谁敢杀守门太监?拓跋连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禁军怎么会突然发现他?为何所有事情都凑在了一起?为何就……这么巧合?
满街之中,只有三个人未曾跪下。
芸娘与苏子默是其二,他们不能跪,跪下即是死。
而拓跋连城,他堂堂正正地站在下方,就像山峰脊梁,屹立不倒,明明身在下方,可却让拓跋陵莫名有种居高临下之感,手指微微收紧。
死寂般的沉默在众人头上蔓延,明明数百人聚集在一起,甚至越来越多的人都在靠近,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许久,高士忍不住提醒,“皇上,皇上?”
拓跋陵幡然回神,他看了眼高士,阴郁的眼中似乎藏着什么,让高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退了两步,“皇上,您怎么了?”
“……没事,”拓跋陵闭上眼,耳中似乎还会回荡着响遏行云的山呼万岁,嘴角忽然扯了一下,抬了抬手。
高士会意,高声传话,“平身!
”
众人这才慢慢起来,痛失亲人的百姓忍着悲伤和复杂抽噎。
他们都以为今日这场混乱,不是别人造成的,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因为他出现在这里,因为第一个死的人是太监……而他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拓跋陵回头,“我们下去。”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十数位穿着寻常衣裳的男子慢慢靠近了酒楼门口,站在禁军慢将中间空出的地方外,凝视着这人群包围下的满目疮痍。
拓跋连城很快便将目光放在了那十几个人身上,抬起手来摸了下头发,随即又放下。
小巷中,云久思得到信号,看向自己身后的众多女子,“下手利落点,别闹出动静,快去快回。”
“是!”
暗流开始汹涌,不知谁手中的兵器在发颤,不知是谁的呼吸在告急,似有一股莫名沉重的气氛在百姓间蔓延。
拓跋陵走出酒楼,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身体僵硬,他眯了下眼睛,目光扫过禁军,而后触及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