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你出来干什么,快进去”朱江慌了。
他不想让这世态炎凉的一幕,落在少女清澈干净的眼里。
霍颜却只是冲朱江温和一笑,然后直接带着春巧和朱河走到吴师傅等人面前。
“吴师傅,班子里的各位叔叔伯伯们,霍家班一路风风雨雨,生死共度,霍家能有今日,全是倚仗各位的才华,倚仗各位的肝胆相照霍颜虽然年幼不懂事,这点情理却还是懂的,在这里,霍颜替死去的爹爹和病榻上的爷爷,先拜谢过各位了”说着,霍颜竟是向吴师傅等人行了一礼。
吴师傅偏过身,似乎不大情愿受这一礼,其他人脸上也都不太好看。
生死共度肝胆相照
到这一刻,全成了一个个巴掌,扇得人脸疼。
霍颜让春巧将准备好的酒倒了一杯,端起酒杯面向霍家班众人,高声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为霍家班劳碌半生,霍家愿倾所有供养各位,但是今日各位既然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阿颜除了为叔叔伯伯高兴,也想让街坊邻居们给霍家做个见证不是霍家不愿意留各位,而是各位为生计所迫,不得不离霍家而去”
说完,霍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命朱河取来一包银子,给每一个离霍家班而去的人分下去。
“霍家遭难,再多的也拿不出来了,阿颜也只能给每位叔叔伯伯凑上二十两银子。从此分别,大家各走各的阳关道,以后无论是生是死,是富是贵,咱们恩怨两清,再也不相欠了”
吴师傅等人接了银子,一时全都说不出话,只是冲霍颜拱了拱手,转身匆匆离开了,都不愿意再顶着街坊邻里的目光,不愿担负这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责难。
也只能落荒而逃。
逃离这个曾让他们光鲜过,倒霉过,累过苦过,也开心过的地方。
这个大树倾倒,只剩下寡妇孤女的地方。
、纷争一
班子里的人全都走了, 安静的人群中这才开始出现低低的议论声, 对着那穿孝服的少女指指点点。
有人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就这么出来抛头露面不成体统,让那么多的老少爷们看着,又是敬酒又是喊话的, 以后只怕不好嫁出去了。也有人说, 这霍家的班主做事仗义,他的女儿也不逊色,即使家门败落, 依然厚待这些跟着他们打拼的人,倒是这些班子里的大男人,霍班主尸骨未寒,他们就丢下这家子孤儿寡母, 做事不太地道。
“哎,没想到这霍家的小闺女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没缠足, 一双大脚未免倒胃口了一些。”
“这有什么,晚上灯一吹什么也看不见, 不摸她的脚不就完了”
两个泼皮无赖样的人在人群中推推搡搡地说笑,他们的声音很大, 丝毫不怕被旁边的人听见,旁边的人听见了,有的面露猥琐之相跟着笑两声, 有的则是心生不满,却不敢出头。两个人越发肆无忌惮,说的话都是往下三路去的。
这时其中一个人忽然觉得脚下一阵温热,好像听见哪里有哗哗的流水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小盖头的男童正掏出小鸡鸡,对着他的脚下撒尿。
“小兔崽子你他妈往哪儿尿呢没长眼睛吗”那人气得直跳脚,一巴掌就要扇在小孩脸上。
然而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时,男人的手腕却被人抓住了。煎饼刘家的媳妇拧着男人胳膊,嗓门老高地喊:“哎呀干嘛呢你怎么能打小孩”
男人被拧得半边身子歪过去,愤然道:“你没看见吗他先往我身上尿的”
刘嫂子唾沫横飞喷了男人一脸:“哦,往你身上尿怎么了往你身上尿你就打小孩啊”
糖人家的陈嫂子也帮腔:“就是,一个小孩他能懂什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计较,臊不臊得慌”
男人气结:“你,你们还讲不讲理了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大人,才养出这样的熊孩子”
刘嫂子撸胳膊挽袖子,一巴掌糊在那无赖的脸上,差点把人打得转圈儿,“日`你祖宗的你他娘说谁熊孩子,啊你说谁熊孩子啊”
陈嫂子:“就是怎么说话呢”
男人的另一个同伴本来见刘嫂子和陈嫂子两个女人,还想要上前动手,结果发现后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目光不善地向他们两人看过来,顿时怂了,只能一边骂一边灰溜溜地跑了。
“哼,臭娘们老子记住你们了敢欺负我们天犬会的人,走着瞧”
刘嫂子插着腰,狠狠“呸”了一口,“还天犬会呢,一群狗崽子”
陈嫂子也在旁边啐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你丫的”
他们如意街的人,就算混得再落魄,也轮不到别人来欺负那老霍家的丫头以后能不能嫁出去,只有她们才能嚼舌根,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熊孩子”刘猴儿把裤子穿好,感觉自己像个大英雄,撒欢地跑到他娘跟前。骂完了人的刘嫂子顺手在儿子的小盖头上撸了一把,说回家给他买糖吃。旁边陈小二看得眼馋,不甘心地对刘猴儿撇撇嘴,“哼,要不是我没尿,才轮不到你”
徐金刀此时也和几个徐家班的人在人群中,负手而立。
看到那两个地痞无赖被轰走,旁边有人道:“班主,听说老霍家在这一带人缘不错,如意街的人喜欢抱团。咱以后在这里讨营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徐金刀神色淡淡:“容不容易的又能如何咱们一切都按规矩来,待人客气些,兴许一开始会触霉头,时间久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街坊邻里说不好听的,都是非亲非故,谁又能给谁出头
这时有人悄悄跑过来,在徐金刀耳边低语:“班主,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咱们派去砌墙的伙计见了那霍家小姐,都被镇住了,现在僵在那里不敢动工呢”
“真没用,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娃,还能翻出天去不成么”徐金刀不屑,带着人走向霍家大门。
此时霍家大宅的外院里,霍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椅子上,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面前站着一群愁眉苦脸的汉子,手里拿着铁锹铲子等家伙事儿,却谁都不敢乱动。
倒不是他们真的怕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刚才她进来的时候,他们其实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拍砖的拍砖,抹水泥的抹水泥,都各自闷头干自己的活。
可是这小姑娘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全都停了工。
她说:“各位大叔大伯,你们可看仔细了些,到底哪里是霍家的地盘,哪里是徐家的地盘,这围墙要是砌得偏歪了,占了我霍家一寸土一寸地,回头我可要去鸣冤击鼓,把你们全都告上衙门的”
众工人傻眼了,再回头看那横在院子当中,才砌了一半的墙,手都哆嗦了。
这上哪儿看仔细了啊人家就说要把戏楼隔出来,可是这中间的地到底哪边姓霍,哪边姓徐,谁能说清楚
这活儿没法干了
工头:“霍小姐您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