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颜:“所以这法子我今天上午想出来也没直接说,为什么就想摸摸帅府人的脾气,先探个路。况且咱这次也不是在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演,咱就给大帅的家人演戏,保不齐这是个机会呢万一咱这求新求奇的一出,对上了大帅的脾气,以后在北京城,咱还怕没有生意还怕没有名头么”
朱江:“可要是人家大帅不喜欢怎么办”
霍颜:“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咱闹个没脸,被撵出帅府。只要咱别触人家的逆鳞,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毕竟现在是共和了,他们帅府做事也要讲个规矩吧不然说出去多不好听啊现在报纸上骂他们这些军阀的已经不少了,他们不会乱来的。”
经过霍颜的一番劝说,霍老爷子算是同意了,朱河是从始至终奉行“只要阿颜姐说的就是对的”。
最后霍颜看向朱江,朱江一叹气,“阿颜妹子,那日我酒桌上对你说的话可不是白说的,以后你说做什么,我朱江就跟着你做什么,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我,哎,我就是担心咱这个班子”
霍颜被朱江的憨劲儿逗笑了,“放心吧,朱江哥,我不会带你上刀山下油锅,咱的好日子这才要刚开始呢。”
第二天,霍家班的人齐聚练功房,柳平兴奋得不得了,好像整个人都从半生的梦游中醒了过来。身为坐槽,这辈子居然能让上档和下档的人给他做衬,就问问满北京城还有哪个班主敢这么安排
柳平此时的心情,和那日霍家账房方先生的心情是一样的。
士为知己者死啊世间千里马不难得,难得的事识得千里马的伯乐。如此知遇之恩,叫人怎敢不全力以赴
于是柳平将一些平时常演的戏,按照他心中设想,用敲锣鼓梆子的形式敲了一遍,霍老爷子和朱江跟着琢磨了一会儿,等柳平敲第二遍时,便试着往里面插曲子做伴奏,结果效果竟然意想不到的好。
朱河在旁边听得摇头晃脑,连霍颜叫他都没听见。
“朱河朱河”
朱河:“哎阿颜姐您叫我”
霍颜将朱河拉到了一边,小声嘱咐道:“咱这次演的皮影戏不用前声,那么所有情节都需要影人的肢体语言表现。这可就都靠你了”
朱河挺起胸脯,“阿颜姐,别的我不敢说,但这签手我可是跟着班主练了五六年了,您打小儿就看着我练的,别说那些不懂皮影的外行了,就算是老班主来看我,那也是挑不出错处的我所欠缺的就是上台的机会”
霍颜本来还想给朱河打打气呢,一见朱河这自信的样子,不由笑了,“看看你,这还没怎么样呢小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回头要是真的让你成了名,你还不得变成个窜天猴我告诉你啊,可别大意了,那王府的大格格眼界高着呢,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朱河被霍颜挤兑得不好意思,摸着自己新剃的小秃瓢脑袋嘿嘿笑,“我知道啦阿颜姐,您放心吧肯定不会给您丢脸”
就这样排练了几天,霍老爷子朱江柳平三人配合得越发默契,原来总是解决不了的拍子问题,也完美解决了,霍家上下终于不再被愁云笼罩。
因为不再需要前声,春巧这回算是彻底解放了。在霍家班四人紧锣密鼓的排练时,春巧最开心的事,就是每天挎个菜篮子去街上买菜。
只要见了她,如意街上的这些街坊邻里们保准像见了宝一样,把她拦下来,让她一遍遍讲帅府的见闻。为了能多听她说点新奇的东西,别说买菜的钱不要了,有的时候还要给她塞点瓜子红枣啥的。
反正现在也是快过年了,各家各户手里都屯了好些年货,连小孩子手里都宽裕了不少。
“春巧姑娘,你再给我们讲讲呗,那帅府的小洋楼啥样”
“还有那个院子里的大喷泉怎么就能自己从地里冒水呢是不是下面打了井窝子”
“房子居然还能盖到四层啊那不会倒吗”
“大帅府的地砖是不是都用金子铺的呀”
春巧每回出门都不会空手而归,至于别人问起她对大帅府的印象,春巧想了想,只是感叹道:“帅府里有好多猫啊”
于是,帅府里的人喜欢养猫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以致后来如意街上的人再提起大帅府,都会在前面加上个修饰语那个猫特别多的大帅府。
终于,到了帅府大婚日的前一天。
这天一早,圣元钱庄的陈掌柜派人来找霍颜,让霍颜抽空去钱庄一趟。
霍颜当初向圣元钱庄抵押贷款,借了三千两银子买下聚合茶庄,约定还款期限三年,算上利息,每月要还一百多两银子。自从国民政府成立,最近一直在推行钱币改制,变白银为大洋,一百多两银子相当于两百现大洋。
两百大洋,对于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可能活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些钱,而霍颜却要每月拿出这笔钱还给钱庄,不要说是现在的霍家,就是如意楼还在霍家手里时,每月想要筹出这笔钱也非常困难。
霍颜看见圣元钱庄的伙计,心里纳闷,算了算日子,这个月也不到还钱的时候啊,怎么陈掌柜就派人来请了
霍颜问伙计:“陈掌柜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伙计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掌柜的只管让我请您过去。”
“行,我知道了,告诉陈掌柜,我一会儿就过去。”
反正早还钱晚还钱,也不差那几天了。
霍颜让春巧带上两百大洋,套了马车去圣元钱庄。
圣元钱庄的陈掌柜见了霍颜递过来的大洋,赶忙赔笑道:“霍小姐,今儿个我找您来,可不是为了让您还钱,咱约定还款的日子还没到呢。”
霍颜笑道:“不就这几天了么,反正都是过来一趟,一起还了省心。”
既然霍颜这么说,陈掌柜也不再推辞,笑呵呵地接过大洋,嘱咐账房入账,然后将霍颜请入内堂说话。
陈掌柜:“已经连续三月,霍小姐说的每月还款,连本带利从来没差过我们的,即便谢大帅入京那会儿全城封禁,您也将银子按时送来了,不得不说,霍小姐诚信,实在是让陈某佩服。”
霍颜叹气:“哎,不过是吃些老本罢了,还不是上回从您这里提的两千两银子,一直从这里头扣么羊毛出在羊身上,所以还钱才还得痛快,陈掌柜也不必夸我。”
陈掌柜一张黑瘦的脸上满是笑:“霍小姐还跟我哭穷么如意街现在谁不知道,那帅府即将入门的五姨太从您这里定了一套皮影人,您这一出手就是几百大洋进账啊,说您是摇钱树都不为过。”
霍颜低头喝了口茶,“账也不是这么算的,毕竟能出手这么大方买影人的主顾,不是天天月月都能碰上。陈掌柜直说吧,今天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掌柜一拍脑门,“瞧我,和霍小姐聊得高兴,都差点把正经事忘了。就是聚合茶庄的事儿当初您和那邢掌柜签下契约时,不是说要邢掌柜先帮你保密,不叫人知道是您盘下的茶楼”
霍颜点头:“是啊,邢掌柜他也的确是个有信誉的人,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那茶庄被我盘下了。”
陈掌柜:“不过当初霍小姐和邢掌柜约定的是只买茶楼和地皮,聚合茶庄这块牌子,邢家却是不卖的。”
霍颜:“这我也清楚啊,毕竟也是百年老号了,哪能是区区四千两银子就能拿下来的。”
陈掌柜:“所以啊,昨儿个邢掌柜托人找上了我这个中间人,他本人如今和家眷都已经到了上海了,只等着手底下办事的人取下这块百年老号牌子,就可以彻底撤出北京城了。可是邢掌柜担心,他叫人这么一摘匾,人家就知道他的茶庄已经盘给了别人,怕这事儿瞒不住,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