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霁欢沉默,音楠想了想,知道自己记忆混乱,但是眼前女子说的这几句,可不是记忆混乱能解释的,便又道:“迟默不是才……不过千岁,我看这冢已经有些年头……她,她……就羽化了?”
话正至此处,霁欢忽然觉得,要将如今的情形顺着音楠的记忆将此后事情讲述给音楠,对于此时记忆已经混乱的他来说,有些难以表达,正在徘徊从何处说起,却听见林中有人来此,暮山竹月之色的神君站在这木屋之前,低眉拜道:“白贞见过君上。”
音楠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神君,又听他这样说,眼睛睁大着看着霁欢,诧异道:“你是如今的君上?我是不是历劫不顺睡了许久,怎么这些事情我都不晓得?”
白贞神君没有说话,仍然垂首,霁欢将话在肚子里打了个腹稿,向音楠解释道:“我不是如今的君上,你才是!”
“我?”音楠计划惊呼而出,似乎不相信眼前女子所说,也对,虽然心中亲近,但是心中却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而且为何自己会到榉木林中来住?沐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神君面目慈祥,倒是在记忆之中终于对上了号,同时对上号的还有一朵朦胧的花。
“白贞神君?”
“是。”
“她说……我是如今的君上?”
白贞神君觉得这话目前不甚好回答,于是谨慎道:“还有择君之礼未过。”
“我父亲……篡位了?还是……迟默实在不像话被师傅罢黜了?”
“都不是,前君上迟默羽化之前,亲自将末址责任交到了君上您的手中。择君之礼因诸多原因排在了二十日之后,臣因有守护榉木林之责,如今君上既然定在此处,那臣便近些时日便不再来此打扰,今次便是来禀告君上此事。”
霁欢感激白贞神君竟然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大概,便亦跟着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二十日内我便陪着你。”
白贞神君莫测地看了霁欢一眼,再次拱手道:“既如此,臣下告退。”
看着白贞离开的方向,音楠忽然表情严肃道:“姐姐,辛苦你了,择君之礼若以我此时的修为……”
“无需担心,音楠。”说完,霁欢摇身一变,化作同音楠看起来一般大小的少女,“我也变成这个样子,我觉得也不要当这二十日是要多么勤勉,权当来此玩耍一番,你不要想自己如何为君,我不要想如何助你修为,对于择君之礼何以为忧?终归是我们一道面对。”
正是这个瞬间,霁欢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向此处。
霁欢并没有忘记当初玉音潭底所见,此刻流光在手,霁欢飞身入空,长剑保持着攻击之势,如今音楠在此,此处又是当初暗中之力寻找到的地方,正当她敏锐地四处观察之时,却只看到凌师傅正踏过飞落的榉木叶,落在了迟娑的衣冠冢前,落地之处就这般徒生一株鲜艳的佛槿。
霁欢将长剑收起,放下心来,自从回到末址醒过来,还是第一次见凌师傅。
而音楠看到远处凌师傅来此,也飞到近前,同霁欢朝着凌师傅而去。凌师傅在迟娑衣冠冢前良久,看着正在开放的佛槿不知在冥想什么,但霁欢看得出凌师傅的心中正有天地风云的游动。
“师傅。”音楠朝着凌师傅恭敬地行了大礼。
凌师傅没有应声,直到佛槿在一缕阳光下突然化成虚烟,凌师傅的眉间似乎落下了几片雪,他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另一番模样的霁欢道:“离开之前所惑如今如何?”
霁欢想及曾经疑惑,对生的疑惑对意义的疑惑,已经在大荒一行中寻找到了答案,“疑惑未解,但已经有了方向。”
“自是不易,但也已经足够了。”
“不过大荒之上我们所遇颇多,想凌师傅或可解答。”
霁欢看着眼前迟娑的衣冠冢不免想起幻境中事,幻境之中的迟娑本为虚幻,但那段相伴沙漠的时光却变成了霁欢珍贵回忆之中的一段,前人羽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播撒出一段缘分,于霁欢来说亦是不可多得。她不知道这座衣冠冢中究竟埋着什么,但是关于迟娑的疑问,她仍然想得到凌师傅的一句答案,来补全自己心中不解的那份执着。
此刻的音楠当暂时不记得这些事情,他却安静地站在霁欢身边,他能够感受到霁欢问出问题时心中起伏的情绪,他身量稍足,拉着霁欢的手,看着正面相衣冠冢的凌师傅的背影,在微风浮动下似乎也飘摇起来。
凌师傅半晌未言,倒是方才离开不久的白贞神君去而复返,继续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霁欢,又朝凌师傅拜道:“师尊,正是。”
话如哑谜,霁欢和音楠不解其意,想到二人或许有其他事情,便准备转身离开,凌师傅却开口挽留道:“霁欢,你看看这个可知为何?”
凌师傅在空中现出一朵花,花开五瓣几无颜色,正开在一方巨石之上,这石头周围气泽隐约浮动,霁欢认得,正是大荒之上让自己几乎命丧大荒的那巨石。四人看着这样一幅画面,霁欢看着这花,闭着眼睛想要想一想这花为何物,但闭眼一瞬方才所见竟然丝毫都不记得,再次睁眼闭眼之间,均是一样的情形。
“我……不知道。”
凌师傅看了一眼白贞之后,白贞便再未多言拱手告退。
“不知道也无妨,方才你的问题,想来音楠也有这个问题,待择君之礼之后再说吧!音楠难得如此,这些时日就依霁欢的,忘记心中责任吧!”
话说完后之后,凌师傅俯身捻了一指佛槿花开放之地的尘土,如来时般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