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哼一声,秦昊道:“朕能支使动你就足够了,何必舍近求远去差遣你的兵?”
秦渊得意地摇着折扇的手突然顿住,而后瞪了秦昊一眼,转身就走:“爷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爷去北凉了。”
闻言,秦昊有些担心:“如今你的身份天下皆知,你敢踏进北凉关门,北凉人就敢将你就地格杀。”
迈着八字步缓步向前,秦渊不以为意道:“一看你就是没在外游历过的,廖五爷的面具只有一张,天宋五皇子的脸只有一张,可这天下间的面具和人皮面具却不止一张,那模样多了去了,还不是任爷挑选?”
说到这里,秦渊突然扭头看着秦昊,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南歌会喜欢什么模样的?”
本以为秦渊突然停下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却听到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
秦昊额角的青筋顿时就是一突突:“凌风,送宣武王出宫,他若赖着不走,就将他打出去!”
凌风应声而入,看到秦渊时颇感意外。
宣武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该不会又是偷溜进来的吧?
摇头叹息一声,不用凌风送,秦渊就自己向外走去:“怎么都当上皇帝了脾气还是这样暴躁?你这样倒是跟父皇很像。”
没想到秦渊会主动提起先帝,秦昊犹豫再三,还是在秦渊将要踏出门的时候突然问道:“你不去看看父皇吗?”
秦渊倏地就把手里的折扇攥紧了,人也站定在门内,过了半晌才迈开脚步跨过那道门槛:“不去。”
话音落,秦渊的身形一闪就消失无踪。
见秦渊走得这样坚决,段子萱不解道:“宣武王最是孝顺先帝,也最是在意先帝的病情,他既然并不担心王妃,为什么不去看先帝一眼?”
先帝虽然还活着,却也只是靠着雪阳先生的医术吊着一口气罢了,精神极差,清醒的时间并不能维持太久。
“他怕,”秦昊长叹一声,“父皇之所以还活着,一是因为雪阳先生医术高明,二是则是因为……他还没见到他最疼爱的那个儿子。”
“也就是说……宣武王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避而不见的?可就算这样又能……”大不敬的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被段子萱给咽了回去,尽管秦昊早就准她在他面前畅所欲言,可被国公夫人教养长大的段子萱就是没办法像段南歌那样百无禁忌。
秦昊眯了眯眼睛:“情太深,难断。”
爱情是,亲情又何尝不是?何况那人是重情的秦渊,他又如何能在明知见面之后就会让父皇安心辞世的情况下与父皇相见?不论是自己的生死还是他人
的生死,有谁会在生死之间轻易选择死亡?活着终归是一种慰藉。
如秦昊所料,秦渊的确是怕,他知道如今以先帝的身体状况来说活着只是一种痛苦,然而秦渊却做不到放手,他知道自己是懦弱的,可他真的做不到。
但秦昊没料中的是从秦昊那里离开之后,秦渊到底还是去了先帝的勤殿,只是躲在窗外,从窗户没关严的缝隙向里看去,看着那个被床帐挡在里面的模糊不清的身影。
从侧殿里走出,独孤雪阳看到秦渊了,却没上前搭话打扰秦渊,只是推门踏进先帝所住的主殿,绕进寝房,撩开了床帐挂在一旁,而后就走到了秦渊站着的那扇窗前,将两扇窗扇整个拉开。
“你要进来也可以,他不会醒来。”
“不了,”秦渊不假思索道,“爷在这里看上一眼就好。”
独孤雪阳不语,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不想问的样子。
隔着一段距离盯着躺在床上的先帝看了许久,秦渊其实看不到先帝那被床柱遮挡的蜡黄面容,也看不到先帝藏在宽大衣裳下只剩皮包骨的身躯,秦渊就只能看到那个人还在那里,他的胸膛还微微起伏着,他还在。
“他……还能坚持多久?”
独孤雪阳转头看了眼床上那个对他来说虽生犹死的人:“我的药对他只起三分药效,以我之力早就无力回天,只是他心中仍有未了的牵挂,他的生死已非我所能掌控。”
“牵挂……”秦渊攥紧了手中的折扇,攥得太紧骨节都已经发白,“若是牵挂了呢?”
“必无活路。”这话独孤雪阳说得十分笃定,没有一丝一毫回旋的余地一般。
“那……”秦渊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那依雪阳先生之见,他是生好,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