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凌月心里百感交集。
她可以想象到,就在不久之前,言胥定是怀着同样悲伤的心情送了父皇最后一程,并替父皇解决了事关大夏朝生死存亡的北境危局。
如今,言老太傅未完成的心愿,就由她陪着言胥,一步步走下去。
许是言老太傅冥冥之中意识到凌月会来,又或者他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就是为凌月留的。
总之,凌月话音落下没多久,原本已毫无生机的言老太傅竟艰难地睁开眼睛。
“太傅!”
凌月欣喜若狂,完全不顾身份地再往床前凑了凑,俯身蹲在言老太傅面前。
那熟稔程度完全不似天家贵女,反而像是言老太傅嫡亲的女儿,看的言家其他人目瞪口呆。
特别是二房一家,脸阴沉
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然而无论凌月还是言胥,都没心思顾及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有劳公主惦念,老臣死而无憾……”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这一刻,言老太傅的精神竟格外清明,他的目光转到言胥身上,温和道:“胥儿,扶我起来。”
“是。”
言胥自幼沉默寡言,从不善表达情绪,眼下他虽然强忍着没落泪,但伤心的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言老太傅必有很重要的话跟凌月说,言夫人心领神会,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身走开几步,扬声向在外间等着的言氏族人道:
“老爷有话跟公主说,大家都去外面候着吧。”
言家人多眼杂,自有那不安分的想听听言老太傅到底想说什么。
但言夫人掌家多年威势甚重,话音才落,便有家丁进来将磨磨蹭蹭不肯出去的旁支子弟给‘请’了出去。
“言氏一族世代清流,在朝堂上并没有太多权势,怕是无法为公主分忧了。”
言老太傅低低叹了口气,用枯瘦如柴的手从枕下取出一张折起来的宣纸,凝声道:
“老臣在先帝身边多年,先帝一代雄主自是思虑长远
,早在两年前就让老臣暗中挑选可塑之才以备来日,这几个人人品才能俱佳,可担大任。”
朝局之势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些人眼下虽官职大多不高,但都是夏皇留意培养的,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朝中栋梁。
凌月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父皇竟深谋远虑到这种程度,更感念言老太傅这么多年的付出,郑重接过那张宣旨,一字一顿道:
“月儿明白,定不负父皇和太傅所望。”
“公主能守住京城,便能守好这大夏天下,这一点,先帝从未怀疑过。”
言老太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眸中的神采也渐渐黯淡了下来,他看言胥一眼,又艰难地把目光转到凌月身上,
“公主,胥儿他……老臣厚颜,请公主……”
“老太傅放心,月儿会替您看顾好言胥哥哥,不让他过度悲伤。”
凌月唯恐说的慢了让言老太傅带着遗憾离开人世,急急打断对方的话,一字一顿道:“言胥哥哥会很好,月儿也会很好,我们……都会好好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凌月刻意加重了语气。
虽然有些事在尘埃落定之前不宜挑明,但她相信言老太傅能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