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面色渐沉,今晚可真来得好,他倒想瞧瞧沈霄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
忽弥两眼聚神,一瞬不瞬端量身前白衣男子。奇怪的是,此人身上并未察觉出丝毫妖气,反倒有种难以形容的浑厚气息,宛若朝暾破暮,又似浩海揽星。莫非当真是能潜匿妖气的强大妖物
“大师,开始吧”见其未有动静,沈霄出声提醒。
忽弥回神,朝步莨二人走去,约莫离有六步距离停下。右手握住禅杖朝地一顿,禅杖顶部铁环叮叮当当罄钟般响,可醒神,可凝气。忽弥抬起左手,环戴佛珠,执于胸前:“阿弥陀佛。”开始瞑目诵经。
云里雾里的步莨瞅着念经的和尚:这就开始了无需起身无需跪拜而且那和尚怎对着曦华一人诵经。
即便满腹疑思,她也不好开口多问,静静坐着听。
帝君是越听面色越寒沉,诵经的梵文他怎不懂这是佛教愣严咒中五大心咒之一的般唎怛罗耶。
念此经咒,魑魅魍魉无所遁形,邪妖恶鬼立显原形。
呵呵,胆敢将他视作妖物修的什么佛法,无知的和尚
帝君冷目射向前方的沈霄,沈霄被他眼底冰封般的寒意慑得一怔,此人光是眼神就能令人不由畏惧,其力量当真十足强大。
沈霄又不免疑惑:他面色并无痛苦,也未受经文影响而现出原形。可这神情,他仿佛是听懂了这经文还是说妖力强大到完全不受影响
帝君忽移开视线,缓缓转向步莨。正听和尚念经的步莨不解地眨眨眼,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凉飕飕的,像是在隐忍怒意。
“是你同他说的吗”帝君突然开口。
步莨更是莫名不解,诧异愣然望着他,同他说什么意思她同谁说了什么
帝君倏而一笑,这笑不再如平时和煦,不再是往常的温润,眉宇间透着寒冬森冷,惊得步莨心底登时悚惧,莫名一个寒颤。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他何时用这般凛若冰霜的眼神看她。
帝君收回视线,转到仍在念经的忽弥身上。他凝目施法,神识瞬间遁入忽弥脑中。
念经的忽弥声音戛然而止,却仍瞑目站立,一动不动。
沈霄察觉出端倪,轻步走上前查看大师情况,顿时一愕。
忽弥面色煞白如纸,双唇颤抖,眼皮内的眼珠不住滚动,额间更是冷汗淋漓。这模样,就好似正被梦魇困住。
“大师”沈霄试探唤道,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大师”
猛然间,忽弥呃地一声倒抽一口气,两眼瞠大如铜铃。
他目光定在前面的帝君身上,满眼的惊慌惶恐,口中开始不住吸气,如同溺水扑腾的人。禅杖上的铁环更是因为他手臂的颤抖而不停发出击打的叮当响。
沈霄被他这模样吓得一愣,顺着他目光望去。帝君却气定神闲自若饮茶,抬眼睇来,一抹蔑笑。
帝君放下茶杯,起身淡然道:“多谢大师祈福,若沈公子无其他事宜,我同阿莨就先回去,告辞。”
说罢,未待沈霄回应,踏步径直朝门外走去。他拂袖掌风甩去,四扇木门瞬间被打开,撞在门栏上哐哐巨响。
他默然扫了眼外面,果然站着十几号人,是等他现形来抓他吗真是可笑至极。
他脚步一顿,微微侧身睨向仍在状况外呆站的步莨,“不走是要留在这儿过夜吗”
略显严厉的口吻措不及防拉回她思绪。步莨忙快步跟上,虽不知他究竟为何突然发怒,但此时还是顺着他的心情比较好。
看出她眼底一晃而过的伤色,帝君眉头皱得深。他不想吓着她,只是今晚的事着实激怒了他,若不是将怒气一压再压,他定然会在步莨面前惩戒那个和尚,还有沈霄
帝君放慢脚步,待步莨跟上,直接握住她手腕。走到门外,见那些侍卫并未有让路的意思,帝君冷言警告:“若想留着命,就移步。”
于长青一手握在身侧剑鞘上,警惕看着他,又望向房内的沈霄,等待命令。而沈霄正扶着情况不太妙的大师落座,并未留意房外的情形。
忽弥大师诚惶诚恐地紧盯着前方的白色身影,万万不敢落座。沈霄看向屋外,这才想起自己指派了侍卫守着,糟糕,这定得让步莨心生误解。
沈霄正示意于长青带队离开,恰时一道清悦女音响起。
“曦公子”
沈昕正要来找哥哥,见到来人,惊喜不已,怡颜悦色地提着裙摆三两步小跑过去。到他跟前才发现被他侧身挡着的步莨。
“寨主也来了”语气显然没方才那般雀跃。
帝君只淡淡掠了她一眼,步莨面无表情点了个头。
沈昕这才看到府中十几侍卫将他们围住,讶然:“你们这是做何曦公子和寨主是沈府的贵客,是哥哥请来给父王贺寿的,怎的把客人给围住还不退开”
“是,郡主。”于长青本就收到了沈霄让他们撤离的暗示,对步莨拱手道:“多有冒犯,还望寨主莫放心上。”即刻带着一干人等离开。
步莨从头到尾不明所以,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外边没有侍卫,怎开个门都聚集在这里了像要围困抓他们,却又不像如此,如坠迷雾,愣不清晰。
“你们是要离开吗我送你们到门口吧。”沈昕提议道,主要是想同他多聊会儿。
帝君并未拒绝:“如此就有劳郡主。”情非得已下,他并不想在人界起杀意,这于步莨也不利,有沈昕带着离开,至少可以规避不必要的冲突。
送至门口,沈昕问道:“我帮你们叫辆马车吧”
帝君客气一笑:“我们已有马车候在巷口,多谢。”
虽说这笑很淡,但沈昕还是羞红了脸,这可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宛如夏日里沁凉的晚风,轻轻柔柔拂在她心坎上。
她腼腆开口:“曦公子往后有时间,可常来沈府做客,就说是我的贵客,没人敢拦的。”
帝君未开口回答,只是颔首礼笑。沈昕便认为他这是答应了,脸就更红了,眉目嘴角尽染悦色。
静默在一旁的步莨冷冷睇看那含羞带笑的沈昕,抬眼恰捕捉到夫君朝沈昕露出的一抹稍纵即逝笑意。
步莨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知自己今晚做了什么,他对她只有严肃和冷色,却把一点柔色给别人。即便上了马车,步莨也坐在角落里,闭眼假装养神,看也没看他一眼。
她心底却正酝酿着翻江倒海般的酸涩,无数的混乱想法在脑中催生壮大。
帝君以为她是累了,何况此时他心口囤积的怒火并未消散,以免两人矛盾争吵,他就也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