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刘协的语气森寒,眼中也尽是对往事的痛惜。甄宓匆匆抬头看到刘协这一神情,丝毫不怀疑刘协的话语:“民,民女不知……”
“因为太后告诉朕,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男人最强大的敌人。战场上,朕可以铁血无情,翻手之间一片血海,可女儿如水,轻柔之间垂泪无辜,却可以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所以,董太后为了令朕不被女色所祸,自小便将女子的手段告知了朕!”
“陛下……”甄宓娇弱的身子忽然一颤,她似乎已完全被刘协的气势震慑住。可出于本能,却仍旧咬紧了牙关,说了一句道:“陛下说民女有罪,至少也应有证据……”
这句话一出口,在刘协耳中不亚于甄宓不打自招:“证据?朕午时从未央宫而出,尚未听闻那等卑劣的谣言。可走入你布庄百步之内,便有人敢对朕指指点点。”
说到这里,刘协好像有些不耐,忽然身子前倾,一双电目正好逼视到了甄宓慌忙抬头查探的眼神。然后,刘协的语气便缓慢了许多,也深沉了许多:“更何况,你以为天家行事,需要什么证据吗?”
“天家行事,只是一种需要。至于什么过程、证据,那都是没有必要的。”刘协吓退了甄宓,重新掌控起了谈话的气场:“朕现在需要的,是袁绍什么时候会出兵!”
这个问题,才是刘协来此最关心的。不论如何,他身已至此,不管最后甄宓结果如何,谣言的源头便会被掐断。但就如刘协所说,这是一场政治阴谋,仅仅掐
断谣言的源头还远远不够。袁绍如此苦心积虑打击刘协的声威,为的自然是出兵时师出有名!
不错,此谣言一传出,刘协自然不能向袁绍宣战。因为那会让天下人以为刘协气急败坏、想要毁灭证据,可这时候的袁绍,却已然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他完全可以打着‘匡扶汉室正统’的名义,出兵关中!
并且,他还绝对会在这谣言甚嚣尘上、在刘协最焦头烂额的时候,猛然发动最强力的一击。让刘协自知中了这毒计,也只能吞冰吃火咽刀子,无计可施,完全陷入被动!
所以,这一刻,刘协必须得知袁绍具体出兵的准备,才不能让事情真的糜烂到那种地步。
而这一刻,被刘协这等狠酷无情的威逼下,甄宓好像崩溃了。显露出了一个十五岁少女的彷徨和无助,失声大哭道:“陛下,这都是袁绍所谋,董白授意民女所为啊……民女一族皆在邺城为质,倘若民女不如此所为,甄家一族便会烟消云散。民女仰慕陛下已久,万不敢助纣为虐,然……”
“住口!”刘协眉锋轻跳,显然已愤怒至极:“事已至此,朕要的也不是理由,而是你有没有利用价值!假如你知道袁军的动向,或许朕还可留你一命,倘若你……”
“民女知道,知道。”甄宓趴伏上前,似乎想拽住刘协的袍角寻得一些安全感,但又不敢,只是嘴中快速说道:“袁绍给民女的要求,是要在五月之前,将此谣言扩散至整个关中。并让民女借由坐而论道的影响,将此谣言散布至朝中重臣耳中。如此推算下来,五月初,便应是袁绍大举发兵之时。”
“唔,你竟然还能洞察到这点?”听闻甄宓的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后,刘协的面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他悠悠看着地上一脸惶然畏惧的甄宓,似乎在审视一件极为有趣的物品。很长一段时间后,刘协才将自己的手从脖颈处放了下来,带着一股魅惑的语气向甄宓说道:“那么,你听说过双面间谍这一词吗?”
“双面?间谍?”甄宓瞪着一双迷惘的眼睛,随后便看到了刘协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整个甄家布庄的人都不知道,并且就连赵云、徐晃这等心腹也不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刘协带着甄宓走入了一间屋室,然后两柱香的时候,刘协才一脸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这时,徐晃正跟冷寿光八卦着:“陛下当初在深宫中,董太后当真那般教导陛下的?”
冷寿光一脸为难,他在深宫自然也知道后宫的勾心斗角,也知道灵帝时那些妇人狠毒到了什么地步。否则,也不会出现刘协生母吓得要堕胎一事。可这等事儿,他又岂敢跟徐晃这等外臣明言,只好推诿道:“那时微臣尚未入宫,并不知晓……”
也就是此时,刘协刚好出现在这些人面前,闻听这事儿,不由一笑:“朕编出来吓唬小女孩的,这些你们也信?哈哈哈……”
而同一时间,就在刘协走出甄家布庄的时候,两名女婢捧着琴回到了屋内。正欲安慰一下甄宓,却看到甄宓虽一脸哭容,但眉角却隐然一抹高明的得意。她娇弱倾城的身子立于这间屋室之中,却似一位智谋得逞的女策士。
“小,小姐,这琴?……”一名婢女胆大一些,开口想试探一下甄宓是否被吓傻了。
可不料甄宓却神智异常清晰冷静,闻听这句后,看了一眼那琴,随口回道:“之前我就让琴师绷紧了那宫弦,可不料它还是那么难以崩断。这种废琴……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