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易欣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刚刚跟姐夫说,我想要和你聊几句,他就让我过来敲门了。”他隔着一道门对她说。
安潇潇在化妆台前重新坐下,开始收拾她架子上的那些口红。
“其实,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很清楚,我爸已经为了给我治病花了太多的钱,这段日子,你和姐夫给我找了医生、找了血液透析机,还找了特效药,这是一笔巨大的花费,我是绝对偿还不起的。”
门外的人也不管里面的人听不听得见,顾自说着话。
“其实,今天那个姓金的女人的手下抓了我,告诉了我一件事,他们说,姐姐你的配型结果跟我吻合,你可以给我做肾脏移植手术,我想,大概爸爸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那天才会对你下跪求你的吧。”
门里,安潇潇冷哼了一声,依旧不去理睬他,顾自整理着化妆品。
“我觉得她一定有阴谋,如果你真的为了我摘掉一个肾的话,她肯定会趁机对付你的,虽然我实在是想不通,她有什么办法对付你。”
“不
过姐姐,我已经想好了,我是不会接受你的肾脏的。”
安潇潇手一顿,一支口红膏体就这么被她生生折断,她急忙抽了纸巾擦手,但是手上沾了太多口红,反而越擦面积越大,直到三四根手指都变成大红色,像极了自己在手术室里做手术的时候,病人开膛破肚后她的满是鲜血的手。
“姐姐,无论你现在过得有多好,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都是对不起你的,而我从小到大享受着你本来应该享受的家人之爱,我也是对不起你的。既然已经这么对不起你了,我又怎么能再接受一个你的身体器官呢?所以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任何要求或恳求的。”
安潇潇放下了纸巾,取了卸妆巾来,纸巾擦不掉的东西,用卸妆湿巾却一抹就没了,很快就将两只手都擦得干干净净。
“爸爸那边我会去跟他说,所以姐姐,你不必有任何的顾虑,我知道你不想认我,也不想认爸爸,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乡下去,再也不会打搅你的。”
傅易欣说了那么多的话,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在听。
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门里再有任何动静。
“姐姐,我知道你肯
定讨厌死我了,但是我理解你,真的,对不起。”
他弯下腰,对着那扇门,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我知道自己的道歉对你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但是姐姐,真的对不起。我们一家人,都是对不起你的,我……我以后还能叫你姐姐吗?”
安潇潇已经走到了门边。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她听到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句道歉。
凌御琛说得对,她只是想要一句道歉。
可是,这句对不起,不该由傅易欣来说。
在这场错综复杂的关系里,他也是无辜者。
她的手早已放在了门把手上,踌躇良久,直到听见外面人的脚步声走了出去,也始终都没有打开。
其实,门没有上锁。
但是门没有锁这件事,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只有她知道。
她终于打开了那扇门。
已经走到卧室门外的人,听到了那一点门把手轻微的响动,立刻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他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粲然的微笑,露出了一口皓齿白牙。
“姐姐。”他再次这样喊她。
她依旧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冷着脸,越过他走了出去。
他依旧是遭到无视和冷遇,但依旧笑着,跟在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