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聿此时已换了身衣裳,将身上的尘土洗净,可见面上与手上被碳木的灼伤,但幸而不深。
因为大部分的灼伤,都被初念挡去了。
檀太医头发胡子早已花白,连夜从山里奔波了一夜才来到了时府,加之上次时聿深夜进山找他,只为配置一瓶药丸,他便大抵猜出了初念在他心中的分量。
“但说无妨。”
“病人伤在了后脑和脊背,幸而当时重物砸下时,脊背替后脑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才不至于完全伤了后脑。”
“既然没太伤后脑,那是不是就不难醒过来?”
小予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了,上次窈源坊一事就是她没有跟上夫人,才让夫人被那人给扔到了荒郊野地里。
这次,又是因为她一个没看住,才又让夫人将她甩下独自一人去了红玉楼。
小予不会责怪夫人要做什么事情,只会怪自己没有本事拦住夫人。
若是有下次,她一定好好针砭夫人的真假话,再也不让夫人离开她的身边了。
只要还能醒过来,一切都不是最坏的结果。
“醒过来的确是不难,但因脑部受到创击,恐怕”
“恐怕什么?”
“重则也许会失去全部记忆,沦为三岁孩童心智,轻则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痛苦的回忆,但于生活无太大影响。”
遗忘痛苦的回忆吗
时聿走到榻前,深深的望着初念安静的睡颜,她的四肢和额头都被布上了银针。
檀太医见时聿神色愁深,又安慰性的补一句,“不过也还是有机会能完好无损的醒来的。”
“檀太医有几成把握能让她不遗忘往事也能醒过来。”
时聿轻轻握住了她被白布包裹的小手。
他记得她曾说过,女儿家的手同脸一样重要,每日都需尽心呵护,万不可受伤。
“十之一二。”
时聿知道这个数字也已经是檀太医为尽力安慰而说的,但只要还有一分,那便足够了。
他也知这位太医,银钱是并不能令其驱使的。
唯有诚心。
而时聿对初念的心,檀太医是看在眼里的。
“还请檀太医务必尽全力,让她好起来。”
“自然。”
初念也算是是檀太医从小看到大的,看到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如今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也揪心。
“夫人怎么一直皱着眉头,还一直出汗?”
小予手中的帕子就没有放下过,擦完初念脑后的残血,又去擦额间不断沁出汗水。
檀太医又摸了摸初念的脉搏。
初念的身子虚弱,也只有他能清楚的探出问题何在。
“这是梦魇住了,往往昏迷的病人都会不断陷入自己最痛苦的经历,一次次的不断回忆,便形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檀太医虽早已归隐,但也不是不知镇国公府被抄家的消息,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对于朝堂那些事不予置评,只是对于初念,心生惋惜。
“时大人,或许让她忘记那些经历,于她是更好?”
时聿垂下眸,并未作答。
他知道,檀太医可以让初念忘记那些痛苦,一身轻松的醒过来。
可是于她而言,忘记那些是更好,还是不好?
他没有资格替她决定。
于他的私心来讲,他自然是期盼她能忘记过去的,从此只做他时聿的夫人,不再背负那些远不该她承受的。
只要她忘记了公府的一切,她就不会再跟他背道而驰。
他也不必在仕途和她之间二选一。
只要她忘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