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犯人衣着再寒酸,也不至于不被枷锁。
文徵明对晚辈一样的徐渭颇为欣赏,早在乡间,他便知道晚辈当中又有这样一个怀才不遇的年轻人,在青灯底下提醒道:“此番入京师,我年纪不小,能做的事情不多,此番向北是想为大明做一些事情。”
“你若是留下,或许能够明年中举。”
他由衷欣赏徐渭,知道这是神童,却也知道在大明中举有多难。
对方才失败两次,自己已经九次,是老前辈。
同样,他对此番进入京师,相见平西侯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那是大明战功赫赫的状元,身份复杂,沾染上这样的人,对年轻人而言,并非是好事。
他想等等,等等再将儿孙带在身边,跟随平西侯。
徐渭年不过三十,却已经苍老的很。眼下听到文徵明这样的老前辈和颜悦色的指点自己
,他不禁流出一行浊泪:“此番向北,是晚辈此生唯一的机会。若是不去,来日晚辈必定后悔。”
“晚辈四年前丧妻,家中田产被无赖霸占后,因为朝廷新政,那无赖便将田地归还晚辈,让晚辈卖田方才补了税赋。”
“这世道在乡间等死,不如搏上一搏。”
文徵明问徐渭,也在问自己:“世道真的变了吗?”
好几次,他都想问个清楚。九次落榜消耗掉到了他的书生意气,只剩颓废。
“就算大明其他人一成不变,常安公主,大明裕王,平西侯跟他的学生,我大明千千万万的人,都在改变。”
提及世道,徐渭有许多话想要喷涌出口:“此番便是晚辈求见浙江总兵戚继光大人,受其举荐,方才有入京,拜见平西侯一说。”
“旁的不说,单单晚辈跟先生此番行路一切花费,都是由平西侯府上的人支付,而非在驿站挂账,摊派到各县财政当中。依晚辈看,这大明驿站,就应该现在改变,不再藏污纳垢,平白消耗许多民脂民膏。”
文徵明静静听着,一时间倒是有些羡慕徐渭的年轻,什么话都敢说。
“晚辈这几年,看了许多邸报,一直都想出去走走,想了好几年
,总算有机会离开家乡去看看我大明实行新政之处。”
说到这里,徐渭冷笑起来:“我大明之大,也就平西侯治下许多地方或主动,或强迫的开始改革。余下土地以江南为甚,至今无甚变化。便是清查土地,地方官员也不如其他行省的麻利。隔壁江西已经将隐瞒田地清查八分,还剩两分隐匿。这浙江,南直隶,还有四分五分土地隐匿。”
文徵明不说话,新政实行之后,朝廷不断颁布诏书,为的还是督促地方官员尽快去做。
若是一切进展顺利,朝廷自然不会督促。
恰恰是朝廷无力控制地方,才会让隐匿人口,土地成为常态。常见到皇帝不断下令,内阁阁老们也出人意料的站在皇帝一旁,还是对尾大不掉的江南没什么好办法。
“二位先生。”
忽的,有随从行礼后道:“餐饭都准备好了,用过之后一个时辰,便有西南商会的船只向北,我正好与二位先生一道向北。”
“多谢掌柜的。”
那人见说,只是一笑,退后便有人送来晚饭。
这个时候,文徵明并无心思讨论国事,闭口不言,只是听。徐渭除了一肚子埋怨,也不剩什么,便止住嘴,坐看一道道菜肴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