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儿子回来了。”
段三回家,来不及进屋,便看到了段小妹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
段三看向妹妹,又看向屋子里面黑洞洞的家什。
“阿娘要给我定娃娃亲,我不想。”
“娃娃亲?”
段三已经不是小孩子,妹妹都能懂得词汇,他自然明白。
当下他顾不得教导妹妹认字,入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儿子预备从军,明日便去加入甄选。若是中了,日后这个家里面一切花销便是儿子薪水承担。若是不中,等到开春,或是朝廷行寄养善举,儿子便佃租三十亩地,管他是山地还是什么土地,都能养活一家老小。”
“若是多一些牲口,交给小妹养着,一年无病无灾的话,也能过上好日子。什么娃娃亲之类的,二老认了,朝廷也不认。”
“总督府有令,我大明从今日起,若是女子十五岁下出嫁为违法,将发配边疆。”
他说着,将邸报恭恭敬敬的递过去:“父亲母亲若是人不得上面的字,大可让村里面的人念念。过去都讲民不举官不究,现在不行了,只要做了,便是十年之后查出来,也会抓人处置的。”
“儿子不敢不孝顺,
但也不敢将妹妹推入火坑。儿子不敢告官,但要是消息走漏,官府问询,儿子为了父亲母亲,也不敢隐瞒。”
这一夜,对段家来说无疑是一个不眠夜,段家老小都睡不着。
夫妻两个心情复杂,好不容易睡着,第二天一早醒来,便见不到一双儿女。
等到下午的时候,他们所见却是换了一身新衣服,有了笔墨纸砚的女儿,以及换了军装的儿子。
“父亲母亲,今日儿子遇到平西侯,谈及家里面困难,侯爷方才准许儿子从军受训,这是首月的俸禄,二老请收下。”
说着,他将口袋里面的散碎银子掏出来,递给父母:“往后的俸禄据说是在钱庄,需要银子便去钱庄存取。”
“若是日后没了吃喝,提前半个月来城外军营寻儿子便是。”
“小妹到了读书的年纪,小弟虽小,却也能去学堂读书。兴许十年八年之后,能中个秀才举人,也算是为我段家争光。”
“今日小妹已经在学堂报到,入了名册,也是读书人,能上达天听。”
“那还是我女儿。”阿娘坚持。
“入了名册,小妹已经是大明官府的人,君父君父,先有天子,才有父。”
旋即他起身
道:“时辰不早了,儿子现在就要去军营当中报道。”
离去之前,他不免看向小妹。
但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军队。
就像那个徐主簿说得,在家里面,自己能够守候家里面一事,从军之后,便能够守护一世。
段三不知道自己的一世有多久,但他知道自己的命已经有了变化。
新军军营自从陆子吟到来多了几分肃穆,他本就是文官出身的武将,对军营颇有感情。
再说自己只身一人,不住军营住哪儿?一个大院,由着无数人伺候吗?
他从来不喜欢有人伺候自己,准确说是,他不喜欢有人伺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