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卿没有回话，皇上却早已察觉到什么，唤人替他更衣，便要上朝。

慕容卿此时未曾阻拦，若是阻拦，怕他疑心更重，便随着他一同上朝去了，可刚刚入殿，太监一声高喝，殿中却仍旧空空荡荡，无一位大臣前来朝见。

皇甫绝今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也未来，皇帝愁眉苦脸，似乎有莫大的悲哀。

他悠悠叹了口气，问道，“卿儿，你可也觉得，朕错了？朕从未想过，你的皇姐会仇恨朕。”

慕容卿没有说话，恨与不恨，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只有经历过，才懂得。

皇帝见他没有开口，也不逼问，自嘲一笑，“你看看，我南诏国满朝的大臣，如今也开始放弃慕容皇室了，他们也觉得面上无光，皇室与朝廷尊严丢尽？朕这些日子里想了很多，若是你长姐肯原谅朕，朕……必定会补偿她。”

补偿自是不难的，将她的母后重新厚葬

，追封封号，为长公主设宴挑选最为优秀的驸马，可这些，恐怕也只能算得上是弥补了，却早已经晚了。

慕容卿摇头，“父皇心中也明白，只怕是，晚了，人心早已凉透，心也死绝了。”

皇帝垂头，再也没有说话，不知究竟在反省，还是悲伤。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突然冲了上来一个内宫官宦，慕容卿觉得奇怪便问，“后宫官宦怎能上朝？”

那太监一脸惊惧的神色，看着皇上和慕容卿，什么不知该不该开口，皇上一步步走下龙座，问他，“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方才狠狠磕了几个头，抬眼颤颤巍巍说道，“长公主，畏罪自杀了。”

皇上的脚下有些踉跄，又跌坐在龙椅上，慕容卿也顾不得皇帝的心情，问那太监，“你确定吗？是亲眼所见？”

太监点头，“是……是啊，太子，太医已经去查探了，说伤势极深，用的是笔端，想必公主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才会……”

皇上顾不上坐轿，往长公主殿中的方向跑去，到达寝殿的时候，帝后十分冷静的站在屋里，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她的尸体，冷冷道，“将她带出去随意埋了罢，同那些被杖毙的宫人一样。”

皇帝眼中有泪水，愤怒质问她，“帝后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我南诏的长公主！你竟用如此方式，侮辱她的身份？”

帝后哈哈一笑，“臣妾侮辱了她？分明是她，侮辱了整个皇室，侮辱了臣妾，侮辱了皇上！如今天下大乱，不是她的过错吗？”

皇帝胸口不断起伏，“侮辱？她说的那些事情，有何处有错吗？帝后心狠手辣，后宫谁人不知？你便是因为自己的名声受损，便要报复与她？”

帝后震惊看向皇上，“我报复与她？

她本是罪人，当受到罪人的惩治，后宫是臣妾管理，皇上此时不该去前朝议事吗？”

慕容卿看着父皇母后的争论，果然，当权势疏散之后，皇室夫妻，也不过和平常百姓一般，争论不休，再也没有谁会忍让谁，曾经屈服的，不是谁的人格和品德，而是无上的巍巍皇权和坐拥天下的势力。

皇上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皇后这个时候才真正露出了自己的面目，以往的你，从未在朕眼前如此色厉内荏过。”

她抬起头，高傲一般，“皇室如今一盘散沙，你的皇权已经岌岌可危，皇上还以为自己曾经的至高无上此时还有用吗？臣妾的父亲如今仍是相国，在朝中仍有势力，可皇上你呢？曾经的几十年佯装出来的感情，此时竟让臣妾一刻也忍受不了。”

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实，朝中无人拥戴他，后宫无人爱念他，儿女，竟是仇恨与他的，甚至天下，也皆反了他。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任凭帝后命人将眼前的长公主尸体，用被子裹了抱着出去了。

慕容卿拦住那太监，太监止步，他看向自己的母后，“她是卿儿的长姐，母后莫要做绝。”

帝后看了他许久，终于脸色收敛了些怒气，“如今国将不国，都是拜你的长姐所赐，后宫中尔虞我诈本就是常事，她恨我，也无甚要紧，可天下，都毁在她的手中了，这样的人，配做皇室子弟吗？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太监听帝后如此说来，也不再等候皇帝和慕容卿的话，将那尸体抱着离开了。

不久后，便传出长公主揭露皇室宫闱密史，被皇帝帝后灭口的传言，如今悠悠众口，慕容皇室是再也没有力量尽数堵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