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听说凤凰本族大都是些无情寡情之辈,但是听着亲近的人亲自遭受了这些,战九歌的心里还是觉得忿忿不平。
“为什么?!你明明就该是凤族的大英雄不是吗?他们有什么资格嘲笑你?”战九歌心疼地看着他那只被遮起来的眼睛,满腔怒火。“难道族长就不管这些吗?”
“九歌。”战一龙打断了她的话,浇灭了她的一腔怒火,对她看不透这世间的法则很是无奈,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
“这里不比人界,不是互相给予善良就能得到回报的。这里是凭本事说话的,若是没有能力,即便地位在族中再高,也是要受旁人冷眼的。”
“那你为什么不走?”战九歌只恨自己现在不是人形,没能揪住他的衣领好好把他叫醒。
为什么不走?战一龙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了不甘忍受这样的待遇、企图寻回自己的眼睛,还是他已经被消磨了去了所有的感情和力量,已经将自己当做是被摒弃的棋子,自甘堕落?
战九歌见他久久不语,又问:“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她伸出了翅膀就要去挑动上面的纱布,岂料翅膀尖儿摸上去的时候,那里并没有凸出来的质感,反而是深凹陷下去的,就好像是……没有眼珠的存在。
没及时制止她,战一龙看着她那副呆傻的样子,便解释道:“之前那场大战,是魔界的人来袭。我以献祭一只眼睛的代价,召唤了应龙的残魂抵御,魔人败退,我也就成了这副样子。”
“……”
战九歌气得直翻白眼,“凭什么?!你都付出了这么多,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他们是不是都没有心的?”
这小凰鸟闹起来脾气还不小,战一龙无奈地伸出手来压着她的翅膀不让她扑腾,安慰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不知何时回到了顶峰的皖清朗声说道:“小九歌看起
来似乎很生气啊,是谁惹到你了吗?”
战一龙抚着战九歌,向后退了一步,低下眉目来唤了一声:“皖清族长。”
比起大大咧咧,好揣测的天沢来,战一龙对这个叫皖清的女人更加忌惮。显然,真正掌控着凶犁之丘的人并不是天沢,而是皖清。
眼前这个女人,让战九歌觉得害怕,她眯着眼睛并没有说话。
其实皖清也早就将战九歌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却并没放在心上。她捏了捏战九歌的小翅膀,轻笑着说道:“你还小,很多事你并不懂。身为上古的神鸟,凤凰一族繁衍至今,靠的便是优秀强大的凤凰血脉和个人修行的能为。为族人付出,是理所应当的事。你看,即便是你的祖父战忘生与本族不合,不也还是在凤凰族面临危难的时候选择回来吗?因为他知道,一旦战家在外面有所损伤,凶犁之丘将会是他东山再起的依靠。”
战九歌冷冷地说道:“所以,这就是你拿捏着我大哥的手段吗?”
不止是皖清,就连战一龙也在听到她的话愣住了。
战九歌言道:“我大哥和我祖父甘愿为你们所用,那是他们的事。在我看来,你们的行为简直愚蠢得可笑!”
“你说什么?”
“你们知道在尘世有多少人对神兽虎视眈眈吗?那些不安好心的修道者对现世的凤凰和麒麟几乎是赶尽杀绝,能够有同族一起扶持是多难能可贵的事?可你们却在凶犁之丘立下这样严格的等级制度,只要道行、灵力和修为低浅,就会受到你们的排挤、鄙夷和冷漠的对待。你们这样做,与你们瞧不起的魔人有何区别?”
“凤凰一族,近百年来人口锐减,你们就没有想过这其中的问题吗?”
“被外人针对已经足够悲惨,你们却还要在窝里斗。”
“不假时日,吾族休矣!”
战九歌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语气态度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她对皖清说道:“不管你们今后如何自处,都与我无关。我受你们恩惠,这份情是承了我祖父的,你们找他要去。但是在我下山之日,我大哥,我必须要带走。”
被家里最小的妹妹护着是什么样的感受?战一龙的心中一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胸口的地方溢出来了。
他是战家的老大,本事最高,年纪最大,因为爹娘在凶犁之丘借助族长的术法疗伤,所以行事处处受到天沢和皖清的管制。那场几乎灭族的战争,虽然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可却也让他看清楚了,这些凤凰们华丽的外表下,掩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心。
祖父说的不错,这样冷情冷心的地方,不适合他待着。
他曾经因为外出游历,被重伤。回到燕城战府中疗养的那一年,是他最轻松自在的时光。转眼间,那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怎能不让人心生感慨呢?
战一龙察觉到皖清隐隐有些不高兴,便不动声色地
按着战九歌的小脑袋,四两拨千斤,将这责任给推了出去。
“族长,九歌还小,说话有些莽撞,还请族长不要放在心上。”
皖清微微一笑,言道:“我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姑娘家计较。但是,一龙啊,你也不要把你妹妹说的瞎话听进去。你的伤,只能在这里调养。你如果想恢复到以前的强大,就好、好地待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战九歌的错觉,她总觉得皖清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暗示着什么,而且隐约有点威胁的意思。
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战九歌眯着眼睛望着皖清,突然回头啄了一口战一龙的脸颊,嚷嚷着说道:“大哥,我饿了。”
猛地回神,战一龙心道了一声好险!皖清族长的心理暗示下在他这儿,要不是这九妹还保持着清醒,恐怕他又要被族长利用了。
一个不再强大,没有了修为的家伙,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和天沢这么费心的呢?
战一龙垂下眼眸来,敛去了自己的心事。他对着皖清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带着九歌先一步离开了,不打扰族长了,一龙告退。”
他真要走,皖清也是留不住他的。她笑着目送两人下了顶峰,脸上的笑意便逐渐褪去了。不知何时,天沢站在了她的身后,低声笑着:“怎么样?战家的这只小凰鸟很有意思吧?”
“牙尖嘴利,倒是会逞口舌之利。”
“可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凤凰族内风气衰败,人人都只想着自己登仙,从不考虑那些被冷落的同族是何感受……”
不待他说完,皖清就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世道如此,强者生存。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能抵挡得了外族的侵袭?天沢,你太天真了!”
天沢长叹一声,只要一想到战一龙的那只眼睛,就良心难安。
“一个护卫着家园的英雄,却在被使用过后就抛弃。皖清,我觉得那小凰鸟说的很有道理……也许不出百年,凤凰一族,就该消亡了。”
他不去看皖清的脸色和眼神,背着手回到了屋子里面,只余下皖清一人看着山下的风光。
他隐约听到皖清在说:“我没错、我没错……”天沢笑出了声,她自然是没错的,错的大约是这个世道,这个世界,还有这里的人心。
在遥远的人界,大燕的皇都燕城之中,燕坤泽用长针挑着宫内烛台的灯火,看着烛火摇曳,内心一阵平静。突然,他觉得胸口一片炙热,于是便伸手从心口的位置将那一团元神之火取了出来,放在面前好好观赏。
“看来似乎真的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那团元神之火极富生命力地在跳动,就好像是人在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样。
燕坤泽知道战九歌在那凶犁之丘过得很好,也就安心了。
这时,门外的徐元突然迈着小步走了进来,燕坤泽不慌不忙地将元神之火放回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问徐元:“深更半夜,何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