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穿着白色长衫,乌黑的长发只用了一根木簪束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虽站在我面前,却像隔了千万里。
“我叫公孙阏。”我怔了一会才道。
“公孙阏,你是公孙家的孩子?”
“嗯。”我垂下头,不等那人问我又道“城北的神算子说我不祥,会克死身边的人。”
那人沉默了一会,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这里是我家,若我执意赶你出去会怎样?”
我面颊微热,蓦地瞪大眼睛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向后跑去。
“乖孩子,你回来!”
我听着他的声音又在原地停住了,他向我走来,眼神却变的柔和起来。
他弓起身子好让我跟他一同高,“我告诉你个秘密,那城北的神算子,其
实这里有问题”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突然觉得好笑,便觉得面前的亲切了不少,于是放松了警惕。
“嗯呢,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他叹息了一下。
我闭了闭眼,站着有些累了。加上肚子里早没了吃食,径直坐了下来,脑子有些糊涂,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卧在了床上。
我因睡足了洛阳的花草树木,软绵绵的床让我有些不适应。伸了个懒腰却未爬起。
“醒了呀,师父吩咐了我煮了粥,如果不嫌弃,趁热吃了吧!”一个看似比我大上些许的女孩对我柔声说道。
我接过粥的时候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越流越多,两手却还直直地立着,不敢让泪水打湿了热粥。
“卿雪师妹,你怎么把人家弄哭了,你不怕师父罚你抄金刚经吗?”又走进一个陌生的人。
“我没有。”叫做卿雪女孩有些不知所挫。
“别哭,你别哭!”女孩端开了粥,又替我搽掉眼泪。
“呜呜呜呜——”我突然很难过,大哭起来。
“怎么了,又是谁在哭啊?”一个清秀的男孩门外伸出脑袋。屋里了吵闹了起来。
“你别哭呀,怎么了嘛。他们都以为我欺负了你!”卿雪有些窘迫。
“我要粥,呜呜呜——”
……
参·抬头花枝繁,低头春酒暖。
拾我回来的那人,冲我淡淡地笑。眼角尽是温柔,他说。
以后杜家便是你的家,一切由凭你喜欢,不必拘束。
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姐。
对了,你以后叫作杜清词。 山清月下一句词,万般秋水皆是你。
……
“左将军,左将军?”有人叫喊。
左将军?我忽地里才渐渐神思回转,看清身处何方后才微微点了点头。
“不是让你们别跟着吗?”
来人一脸惶恐“朝廷来了人,吩咐您?”
“我知道了,你先走!”
“那左将军您呢?”
我冷笑一声,坐在凳子上抬头望着他,眼角虽还有些湿润,却足以威慑了他。便见那人仓皇离去了。
我站了起来,走出茶馆。瑟瑟的秋风从我身边穿过,我蜷起手,徒劳的抓了抓来平息自己徒生的期盼。
漠北是极其荒凉的,又恰逢秋日,不像儿时住的洛阳,虽有黄叶,却依旧温暖如春。
我哑然失笑。今日是我生辰,按从前的贯例那个人会煮碗长寿面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吃完,而师兄师姐们会在一旁吵闹,会在我的碗里抢双黄蛋。那个人会故作斥责他们,却在不经意里偷笑。
那个人是待我极好的。他看着我满背的鞭痕说,词儿,你爹娘让你委屈了数十年,以后不用再委屈。
我无数次逃出杜家在一群混混里面抢窝窝头时,他朝我伸出手。
他说,你别怕,你师父我,还有师兄师姐们一起把那算命的揍了一遍,跟我回家,卿雪只是被他爹娘接走了。
一定要信我,没人会死去的。
我信了他的话,却在成人那天当着他的面
又逃了出去,再也不曾回去。也没人再来寻我。
肆·一杯愁绪
“左将军,可是恭候你多时了”一个素袍银锦的中年男子语气冷漠的对我说
“爹”我没有看他,口面上淡淡地回答。
“阏儿”他换了一种语气说“杜家被抄斩了,你娘的仇总算是报了”
“上将军很倒是很偷快。”我冷笑道。
“怎么,还断不了吗?你娘死后,为了报仇,我让你潜入杜家趁机解决掉杜康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机会。如今你回我身边,我非但没有难为你,还让你做上了左将军。”
“我说上将军,你瞒了我这么多年,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我起身走出门外。“我和娘不过是爹的一枚棋子罢了,至始至终。如今杜家灭了,秘密就会永远守住了,爹在夜里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你说什么?逆子!”门内传来拍桌的声音。
“左将军——”军师拦住我。
“有事吗?” 我笑着沉下头,一脚踹开他。
“左将军,左将军!”一群人蜂拥而至的围着我。
我拨出腰间别着的佩剑,亮的刺眼的剑身指着某一个人。“我看谁敢拦我”
“左将军,您走了,匈奴趁机攻打漠北怎么办?”军师颤巍巍爬起。
“哈哈哈哈你们还不明白?那小皇帝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回事。二万征兵去对异族数十万精兵不是螳臂当车是什么。”
“话虽如此,但您一走,漠北百姓至于何地?”
“我一女流之辈能取何作用?”我仰头大笑,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头上却回旋着一阵雁雀凄厉的惨叫声。
“左将军,将军话不能乱说,这可是欺君啊!”
我忽地里轻笑起来,在一片惊恐的目光下,脱下军甲,一层又一层,里衫。
“够了——”突然的一股力道从背后压制了我。
“你要和他们一块死,我成全你,可切勿丢我公孙家的脸!”
“来人,左将军公孙阏欺上罔下,暗地里奸党杜家纠缠不清,即日起公孙家再无这个人。给我带回国都洛阳,受皇帝陛下处制。”
“公孙大人万万不可呀!”
“公孙大人!”
士兵们全部跪了下来。
“你们若想与这个贱民为伍,我倒也成全你们!”咄咄逼人的语气压制着众人。
我又笑了起来“谢谢大人!”
伍· 天不绝人愿。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马车辘辘驶过长街,两侧杂花生树,暖风佛柳,融融春光之中。
“我已有三年未归国都了!”我虽是囚犯,却也能乖马车回洛阳。随从的倒也还客气。
“是的呀,左将军,这国都还是我们去时的模样。”随从的小将道。
我叹了口气,前面右转便是杜家。
“左将军切莫要难为部下。”随从的小将看穿我的心思。
终于还是回来了,葬在此地也最好。
我心想着,公孙家竟让我假死瞒天过海。
现在的我已经安稳上山,打算老死山中,就此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