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同窗颜长安自小是泡在药罐子里面泡大的,身体不好,太医院院正章太医也无法妙手回春,颜右丞跟皇上奏请过了,所以她可以带随侍。”徐太傅皱皱眉头,他素日里最厌烦解释,特别是学不好还喜欢在别处作比较的学生。
“哦,原来她就是右丞大人从小宝贝的嫡幺女,天哪居然会在我们班…”
“那另外两个是不是就是右丞大人的嫡长子和嫡次子啊,我的老天鹅啊,听说他们不仅长得好看还开蒙早日后肯定仕途坦荡…”
“那是肯定啊,右丞大人可是在皇上潜邸的时候就跟着了,连皇上的第一位妃子听说都是右丞大人举荐的…”
“这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就是家世好…”
“家世这么好的可不好找啊…”
众人议论纷纷,颜家二子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怎么家世好就可以不注重规矩吗?她还这么小,肯定是因为
开后门进来的吧?”梁书涵再次出声,周围有些许声音附和,“就是啊!”
“不想上课就给我出去!”徐太傅厉喝道,“都给我安静下来,现在还没到下学的时候!”
“颜长安,她是通过程太傅的考试之后进来的,她考了两份试卷四张卷子,并且都过了,再者人家从未上过学,还能一次考两场,这样的天赋你们要是有也能带随侍!”徐太傅气极反笑,“你们要是现在能过地字壹班的卷子,我就把她侍女调开,怎么样?”
“老师,你这不是在刁难我们吗,我们这里只有几个是老生,其他的都是新生!”
“就是就是!”
“你们连试都不敢试,为什么还要对别人提出质疑?”徐太傅气极反笑,“你们这些小娃娃,那么小就学会挑拨离间,工于心计,你们家大人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徐先生,我想试一试。”一名男学生和一名女学生同声道。
独活再次俯下身:“这个是七品小官的嫡长子刘文瀚,年十七,得了梁磐的推荐信才进来的,平时比较用工,有些歪门邪道的小聪明,旁边那个是四品大理寺寺卿伍善的庶长女伍正雅,年纪也是十七,刘文瀚到底是有些需要让人提携的意思。”
“有点意思,才开始上课,这就已经开始分派别了啊。”长安笑笑,“枪打出头鸟。”
“衣服上秀有规格的是不是皇子们和公主们?”长安道。
“是的,第一排均是公主和皇子,第二排都是郡主世子县主之类的。”独活道。
“本小姐看起来还挺聪明的哈哈哈。”长安仿佛饶有所思。
独活:“……”不是本来就挺聪明呢吗?
那两人早已在这对主仆交流的时候就已经开考了,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好在主仆讲话声音还比较小,无人发觉。
“这卷子估摸着他们没一个时辰不能写完,我困了,你帮我盯着点。”长安眯眼惺忪道。
“是!”独活答道之后就立刻跪坐下来将长安挡住,用大氅紧紧裹住长安,仔细些怕着凉。
“妹妹怎么了?”长卿一直在听主仆两人交谈,后面两句还没听清楚就没声了,转头一看妹妹睡着了,以为妹妹出了什么事。
长风本来打瞌睡,听见长安咋了也忙转头看。
独活轻轻说道:“小姐起的太早,嗜睡,困了。”
“长风,我俩去把窗帘儿塞紧些,别漏风进来让小妹着凉了。”长卿看看飘飞的帘子。
“好嘞哥!”说完就起身和长卿一起把窗帘儿扎紧实,两人都站在窗前,身子靠着帘子,不让帘子被风吹起来。
然而全班除了考试的人都听见了这番话,姑娘家无一不是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少爷家都是羡慕的看着独活。
一个时辰后,初秋时节,两人竟是大汗淋漓的交了卷。
徐太傅看着两人试卷字迹轻浮,连长安都比不上,写字没有劲和笔锋,试题也答的勉强,算术卷子都不敢看,一错一大片,还有的是空白,但这已经基本算是最好的了,有些东西不止没学过,连接触都没有接触过。
“勉勉强强,连地字壹班的门槛都摸不上。”徐太傅面无表情,“还以为你们多能耐呢,没本事就给我好好学!”
长安早就醒了,闭着眼在听徐太傅点评,却发现徐太傅这个老头虽然古怪了点但是还是很可爱的!
长安重新跪坐好,独活给长安揉揉肩,松活一下,两个哥哥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也松懈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
“徐先生,学生也想试一下。”长安软糯的声音响起。
“天,她可真敢说!”
“你别说,万一她真成了呢?”
“神童的可能真不大,大祁国几百年也就出了她爹颜青舟那么一个,难不成他家捅了神童窝子?”
“也不是没可能,人家看起来都胸有成竹了!”
徐太傅道:“行吧,过来拿一下试卷,其他人背功课,等会抽查,谁背不出来抄十遍!”
“好的!”长安规规矩矩走过去,徐太傅好感度不停上升。
“小姐注意脚步。”独活冷冷看着,竟有人欲想伸脚使坏。
“没事。”长安拿了卷子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稳的写。
题目不是很难,但是有些生僻句子默写或翻译,翻译起来也需要润色,有些浅显的国事阐述自己的想法,前面都还好,照例又是最后一题很特别,阐述“臣与民”。
长安照例还是只写了一句:民举臣,臣惠民,为本分。
算术卷子多了像鸡兔同笼的问题,只是最后一题有两个未知数,都不难,除了最后一题,长安都只写了答案,只最后一题详尽,过程,验算和反证。
“禀告老师,我做完了。”长安平平静静甚至还有些困顿。
“好的用时半个时辰不到。”徐太傅看看依旧燃着的香,只有一小节没有了,’“卷子交上来。”
“是。”长安随意拿起卷子就放在徐太傅面前,十分恭敬,“请老师点评。”
“我,天哪,就这么点时间?”
“有没有人看见她到底写完没啊?”
“太可怕了,半个时辰啊,天字贰班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她不会还能继续写吧,一天三份试卷啊!”
众人窃窃私语,颜家二子又沉默无声。
“都安静!”徐太傅说道。
“长安同学的卷面相比较于其他两位同学的卷面更加整洁,干净,字迹比较工整。”徐太傅赞道。
“基本都是大片空白,能不干净么?”伍正雅嘀咕道。
“大片空白,人家写的少,但句句深沉有含义,比你写无端的废话透露出你功底不扎实我觉得还是更好。”徐太傅本不想说出来,至少还是要给大理寺卿留点情面,可听见如此伤人的话,他还是没忍住。
“我教书三十余年,从未发现不知者可如此猖獗,不知还不学,反而处处紧逼,我定要转告尔等高堂不知令府都是什么家教!”徐太傅气急。
长安这时开口道:“老师别气坏了身子,确实是长安一来就开如此特例是长安的错处,长安自小身体不好,刚出生不久就要靠些药材吊着命,父亲怕我在府中无聊,郁结于心难以散去才送长安来国子监,长安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耽误大家的功课,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大家谅解。”
长卿长风连忙作揖:“请老师原来,请各位同窗都多体谅妹妹一些。”
“这件事情本太傅说了算,我从前好歹也是太子太傅,现如今虽然来教你们了,可我也是三品太傅,颜长安你就安稳在这里读书就行了。”徐太傅端坐在高台的凳子上,一丝不苟地说道。
“谢谢老师。”三人齐声回答。
“这堂课就先上到这里,下课。”徐太傅站起身理理衣袍自先出门。
长安起身向门外走去,梁书涵拦住她:“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长安挑眉一笑:“拼爹拼不过,聪明你也及不上我,
岁数也比我大,不知你还有什么用?活着浪费资源,死了浪费土地,凭你,也配?”
话音刚落,独活就把长安护起来,撇开梁书涵出了学堂的门,长卿长风紧随其后。
“今天中午吃点啥?”长风问道,带着三人不知走到哪个宫门前,“出去吃还是让你的侍从随便凑合点吃了?”
“我反正不想老是蹲在乌烟瘴气的这里,少不了有人看咱不顺眼。”长风又说道。
“当归?当归拿手的是药膳,你想喝不,我反正不想!从前天天吃顿顿吃,补得我都快虚了!”长安撇撇嘴,“外头的酒楼它不香?这里感觉没啥人啊!”
长卿开口道:“就听长安的,在家素日拘谨着,偶尔想尝些别的滋味。”
“赞同!”
“找找颜家令牌,谁带了?”
“谁上学带这玩意儿?”
“你们没说我也不知道啊!”
“出宫要牌牌的呀不然谁放你出去,要是有刺客呢?”
“要不让独活去寝房包裹里头拿去,我带了,我倒是没带在身上…”
“也只能这样了,我还以为你们带了呢…”
“我也是,好吗?”
“谁不是一样!你们俩还是哥哥,我一个妹妹还有照顾你们俩!”
“还好啦~谢谢妹妹!”
“独活快去拿牌牌!”
“是!”
等独活走后他们却看见一列列禁卫军走来,一会就不见了。
长风:“??”
长卿:“??”
长安:“??”
长安:“啥情况啊?”
长风:“咱也不知啊!”
长卿:“不会是真进刺客了吧??”
长安:“大哥咱吉祥点,独活才刚走,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被劫持吧?!”
长风:“小妹,别这样,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衣人:“??”
八目相对,黑衣人眼疾手快猝不及防放了一窜烟儿:“给爷倒!”
“??”
“??”
黑衣人看着地下躺着三小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把他们拖进荒无人烟的冷宫。
那片地下仅仅只遗留了一朵长安的小簪花,白玉莹润,里面却有个小黑点在移动。
独活拿了令牌再回到原地时,发现空无一人,来来往往宫仆拦下数个,却无一知道几个少爷小姐去了哪里。
当机立断,独活放出一朵烟花信号,红色的焰火绽放开来。
生命危险,紧急。
独活放完后,扫视了一下地面,刚要离开却发现一个闪亮亮的东西,长安向来都非常喜欢有光泽的东西。
定睛一看是早上她亲手给长安戴的簪花。
里面的小黑点不似往常般安分,独活用内力将白玉震碎,里面的小黑点扑腾的出来,竟是一只蛊虫。
扑楞地就向一个地方飞去:那个方向的尽头历任皇帝的冷宫,后宫的深处,关押着犯错病重以及罪重抄家了的妃子,不出多时,冷宫上头一朵焰火绽放,是橙色,长安暂时安全。
颜青舟很快就到了此处,几个黑影立即闪现:“主上。”
颜青舟蹙了双眉:“独活,若是长安有个什么闪失,你最好自我了断!带路!”
独活跪地道:“老爷,独活该死,决明子已经放出信号,小姐和少爷无生命安全。”
“那你们还不快追,在这里等他们自己逃出来吗?”颜青舟率先脚步一点,直掠宫墙,“是该死!”
冷宫,藤草蔓生的摇光台。
“让你去探听消息,你怎么掳了几个小鬼头?”
“浪费这等时间,我也没有探听到什么所以然,只知道大祁皇帝这月要举行国诞盛典。”
“你憨批咩?这个事情不是放眼几个王朝都知道的事情还要你打听?老子给你两哈!”
“饶命饶命,您老瞅瞅,觉得这个小女仔是否有点不同?”
“不同,感觉她生的就不太像个大祁人,你们认为呢?”
“感觉确实没有大祁人温婉的感觉,倒是有着异域美的凌厉!”
“什么异域美,你是不是在大祁待久了,脑壳歪了吧,就是像咱们北境人啊!”
“这是谁家小孩?身上也没有牌牌透露身份?”
“谁知道啊,不过看这一身,非富即贵啊,有钱,真的有钱!”
“所以说,是放回去,还是我们跑,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挺谢谢你们给我这次英雄救美的机会,你们是想爬着走,还是现在滚?”男子凌厉的凤眸微微一凛。
“阁下要插手我们北境的事情?”蒙面男子狠厉道。
“阁下莫不是忘了,这里是我大祁的皇宫,归于我大祁的疆土。”男子微微一笑,颀长的身子被太阳光芒映在宫墙上,像极了救世主。
“老大,现在不宜现身,退吧。”一蒙面人提醒一句,蒙面人忽而一瞬间,仿佛都不见了。
长安醒来,自己正好好地躺在摇光台内的床榻上,她两个哥哥都各自歪倒在地。
这时,祁凤居端着药进来:“长安,先把药喝了,你身体中过迷药,药性对你的身体还是有一点伤害,颜大人来过了,看到你无碍便先去追查了,独活被他带走了。”
长安晃晃头,倒是没有啥劫后余生的感觉,只是看见祁凤居在此有点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就是个商人?”
祁凤居把药送到长安手上:“我是说我是商人啊,又没说我不是皇商。”
看见长安接过了药,又说道:“我从前跟那位有点交情,后来才做了皇商,现在进宫商量一些事情而已。”
长安一鼓作气喝完,却还是有些药汁从她的嘴角滑落,她却懒得去管些什么:“齐公子麻烦把我两个兄长扶一下可以吗?我现下手脚力不从心,怕是…”
祁凤居把两人扶上沾满灰尘的椅子,说道:“两个公子身体里无药性,所以这么久都难以醒过来,一般的迷药也就能迷两个时辰左右。”
“学堂的课都结束了吗?”长安起身,“叫几个侍卫把兄长们抬回寝房吧。”
虞罂写的人都有点迷糊了,恍惚中好似看见了独活的眼睛,微微带着笑意,或喜或嗔或怒,都是活生生的,她原是要将那些海外国人都斩尽杀绝了才好,只是迫于人道,却是不能,于是她用了另外一种方式,让独活永远都留在了小说里。
她还要写关于独活 的很多事请,陪她的,吃饭的,伺候她的。
虞罂给独活的坟前撒了很多向日葵的种子,希望独活下辈子能是个娇小姐,不会有那样惨的身世,一声有人爱,有人陪,安安稳稳度过一辈子。
她想她自己也是愧疚的,但是她不会表现出来,这是她的罪过,因为让独活丧命在她眼前。
独活很好,虞罂愣了愣,在洒金宣纸上,用力写下“独活”二字,水汽微微带着有些反光。
陆摘过来揽着虞罂的肩膀,看着宣纸上偌大两个“独活”,便知她心中所想。
“没事的,去休息吧,我一直都在的,你不是孤家寡人。”
夜色静谧,余生安好,细雨滴答,竹枝繁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