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自然没能瞒住宫中。
太极殿最先收到消息,听路福公公用尖细嗓子压抑唱了一遍,文帝捻须,又气又笑:
“你信不信,此小调儿肯定是沈兮琢磨的。”
“嘿嘿,皇上英明,老奴一想,也觉得是昀王妃。”
御书房温暖如春,又无旁人,路福一边替文帝慢慢磨墨,一边说些都不得罪的轱辘话,“她可能是气不过之前那盆脏水,毕竟……冷宫那晚,皇后娘娘是动了杀念的。皇上,此事肯定也瞒不住窦氏众多的耳目,您觉得娘娘会不会……”
文
帝朱笔游移:
“会不会像阻止之前那首一样,让其一夜间消失?”
“是。”
“朕不知。”批完的奏折被小心翼翼拿去一旁等干,文帝将朱笔放回去,胸前五爪金龙的龙腾威赫夺目,神色沉沉,“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朕倒想看看皇后会如何抉择。她若还是出手多管闲事,这京城,怕是不能让老二呆下去了。”
路福公公眉头微皱。
文帝见状,起身举起双手活动筋骨:
“有什么话就说。”
“老奴愚钝,诸多不解。
”路福公公疾步去门外接过换了几回的热参茶,折回来又继续,“这其一,皇上之前三旨连发并未对夔王府如何,老奴还以为……如今昀王府反击,皇上若有心偏袒,为何不出手阻止一二?甚至还希望娘娘也不管不问。”
文帝抿茶不言。
看龙颜并未流露不耐,路福又道:“这其二,之前被栽赃杀储,您立刻将昀王爷投入天牢,旁人不知,老奴是清楚的,意在维护。昀王爷和王妃在南方差事办得很好,能力显著,您既然有心维护,为何又……老祖宗对他们也都是很满意的呢。”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少顷,文帝挑眉嗔向
躬身垂目的近随,啐道:
“帝王之术,你一宫人自然不懂!说来说去,唯有两字:制衡。”
“皇上睿智神武,老奴佩服。”
露出捧场的笑,路福公公接过茶盏,陪着文帝又走向堆满奏章的龙案,“留下夔王夫妇是制衡,但对昀王……老奴斗胆问一句,皇上既想维护,又着意冷淡,让人看得好生迷惑呢!”眼见文帝提朱笔的手顿住,他赶紧请罪,“老奴该死!老奴不该多嘴!”
一滴饱满鲜红的朱汁跌落。
文帝看着墨池里的红,忽然想起已经许久不曾想起的一个人——
当年的她,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说:
“皇上既然爱重维护,又冷淡疑虑,让人心中好生迷惑!”
相比太极殿,椒房殿则更寂静。
千秋节后,皇帝从未再进来一步,后宫诸妃都不是吃素的,焉能捕捉不到风向?
虽然不至于跟坐镇六宫多年的窦皇后明着干,极尽心思笼络文帝却是层出不穷。
茹佩茹环在叨叨着纯妃珍妃和宁妃种种,窦皇后充耳不闻,独自想着那一句“欣欣向荣”。
茹佩将新添的手炉递上,轻问:
“娘娘还在想外间事么?若您实在不忍,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