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万籁俱寂,靳南轩午夜梦回,半梦半醒间,无端地被一阵铛铛声惊了个清醒。他挣扎着睁开眼,只觉满屋稠稠夜色化不开眼。
倏地,像是有千军万马踩踏着自己空白灵台,沸沸扬扬的尘土要从喉间碾过。
梦里撕心裂肺的干咳都
过去了,他终从黑雾乡中挣扎出来,灵台还未来得及清明,就对上一双灼灼清亮的眼睛,来人神色焦急慌乱。
靳南轩一双眼烧得赤红,像是掉进了什么无间炼狱。他紧紧盯着来人眼底慌乱光,怔坐了半晌,异样情绪一点点翻涌上眼睛。
半晌,才颤声道:“我做了场梦。”
若是有深宫中老人或者是皇帝在的话,一眼就能认出面前这人,她的眉眼神韵于兰妃极其相似,她听到靳南轩这样说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替他擦拭着额间的冷汗,动作轻柔神态温柔满是疼惜之色。
就连偶尔之间的小动作都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母妃。
“我梦到母妃了。”靳南轩声音沙哑,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凉。
提及兰妃,女人终是神色动摇,她颤着手,略带不安的轻轻拍了拍靳南轩冰凉的手,做了个“我会陪着你一辈子”的手势。
她是个哑巴。
如果说面前的女人一定和兰妃有什么区别的话,应该就是年纪,兰妃去世时已经四十岁,而她才不过十七岁,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靳南轩这样望着她,突然在她眼底看出了一点骄阳似火,像极了他那位明媒正娶的西凉长公主顾云依。
提起她,靳南轩神色复杂。
靳南轩是在为兰妃扫墓时遇到的海兰,彼时她被山贼追杀,仓皇之下逃到山脚下撞上了靳南轩,将他精心准备的纸钱点心都撞翻了,好在顾云依身手了得,三下两除二解决了山贼后,回头才发现靳南轩正死死的盯着海兰,如遭雷劈。
之后海兰就被靳南轩带回了信王府。
顾云依刚开始以为靳南轩只是心善想要救人,但紧接着就听到了府中下人的碎嘴八卦,她才恍然发觉海兰的相貌的确和去世的兰妃极其相
似。她觉得海兰出现的时机不对,便去找靳南轩,但还没等她说出自己的质疑时,却见靳南轩面色铁青,嘲弄的望着她,说:
“长公主对我真是上心,为了这场婚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他知道了。
顾云依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
“长公主和我的婚事是大辰与西凉两国联姻,我不好做出让哪方为难的行为,只希望长公主日后谨言慎行,你我二人相敬如宾,便是我对长公主最后的仁慈了。”
这个温润如玉、慈悲清净的人用这样淡然的语气,这样狠毒的对她说。
之后海兰就留在了信王府,做了一个侧室,虽说是侧室,但靳南轩给她的待遇却样样都不输顾云依,顾云依真真正正的被冷落,许久都不曾见他一面。
皇城里众说纷纭。
殿中,顾云依正冷静的听着自己的丫鬟在暴跳如雷,她掏了掏耳朵,冷静说:“你担忧个什么,我的确是和皇帝一同算计的王爷,现在这些都是我应该得的。”
丫鬟气冲冲的:“奴婢气不过!王妃为了救王爷,命都差点没了!”
“这是我活该。”
她倚坐在垫了软垫的躺椅上,眉眼像是被夏日雨后洗涤过似的,澈净明通,波澜不惊,“王爷不喜欢别人欺骗他,但我却这样欺骗算计他,他生气是应该的,我应该庆幸,因为现在他并没有提出说要休了我。”
顾云依想起她见到的海兰。
她百般试探过海兰,但海兰一直神情温柔,宠辱不惊,她对金银恩宠不感兴趣,无论做什么都是温和认真的,不比自己骄横无礼。
她棋行险招,而海兰却不用动一兵一卒。
认输她也甘心。
流云高居天际,对顾云依拼命换回来的一瞬水月镜花的连情爱都算不上的婚姻,保持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