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望着他离去的瘦削身影,眉眼处尽是薄凉,可惜现在她太累,也没心情也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牵绊了。
她死在当天。
一只金凤簪扎入心脏,她当场毙命,等苏破晓被自己儿子哭闹声吵醒,抱着孩子去看无忧时,她的尸体已经僵了。
有风来。
山风穿堂,寂寥无声。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儿子的名字,子虚子虚,子虚乌有。
这一切可不就是子虚乌有。
江锦华目睹一切,无可奈何,唏嘘不已。到了最后只能点评一句:苏破晓真是活该。
他拥有一切,后断送一切,最后一无所有。
无忧的一生写满荒唐,而苏破晓一生写满了笑话。
没有人是赢家。
她将诸多爱恨看在眼,也看了这诸多灯火明灭生离死别,最后只能叹一声天道无常造化弄人。
“我
啊,这一生活的就像说书先生口中的烂俗话本,乍听织绡炫丽,再品却冗长的很,无趣的很。”
无忧站在她面前,身影自透明虚无渐渐凝聚成半透明的实体,她笑容干净纯粹的望着江锦华,“姑娘,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江锦华点头,又狐疑道:“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成了魂灵状态了?
无忧垂眼看了自己一眼,头疼的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死了后就一直这种状态存在了,怎么都离不开,姑娘,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应该可以的。
眼前这也并非是无忧的魂魄,而是她残存的几分执念,靠在这丹药中做了这场幻境中的一抹色彩。
真是个乡村志怪的故事。
看到江锦华点头,无忧欣喜之意溢于言表,江锦华沉默了会,问,“你是不是特别恨苏破晓?”
这个问题应该是苏破晓也很好奇的问题,但是他也是怂的一批,他不敢亲自入这一场幻境,所以就想借江锦华的嘴问一问无忧。
这也就是他为何会留给苏破晓这一场幻境的原因。
江锦华现在才明白。
无忧有些意外:“恨?”
江锦华看她这份茫然神色不像作假,沉默一瞬后,哑然失笑道:“我看你这样茫然,倒好像是你一时想不起来苏破晓时何人了一般。也的确,你已在这里待了好几年,整日里浑浑噩噩,应当也不记得爱恨情仇是什么滋味了吧。”
无忧打断她,“我并非不恨他,只是现下我终于可以死了,所以一切便算了。”她的轻笑落音,眉眼便不受控制染了哀冷倦色,慢慢的收了嬉笑怒骂诸般神色,抬眼望着江锦华身后的清朗明月,声音很轻:“劳烦姑娘将我带走吧。”
“这是一场幻境。
”江锦华给她解释,“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而你之所以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也没能逃离,是因为你自己的执念未散,并非是有什么东西将你困在了这里。”
执念?
无忧想了想,“我对世间万物皆已别无所求,又何来的执念?”
江锦华轻笑了声,“人都是有执念的。”
“那姑娘觉得我的执念是什么?”无忧反倒是来了兴趣,偏着头天真的问。
她这般天真粲然的笑,便好像她并未遭遇那些非人苦楚酸涩,她仍是一如初见般那般明媚温柔、温婉软和的性子。
干净纯粹,一如往昔。
江锦华认真的想了想,“你的执念,一为子虚,二是苏破晓。”
无忧笑意盈盈,“不,我的执念只是子虚。”
江锦华愣住。
即时,忽闻听四面哀歌四起,山火经久不熄。恍惚间,江锦华看到火海中无忧在轻笑……
她用力的挥了挥手,“再见啦。”
江锦华尚且未搞懂无忧怎么这么大反应的要和她告别,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回头去看。
不知苏破晓何时出现的,他长身玉立,面色煞白,伸手扶着松树,身后流淌的温柔月色也缓缓变得冰凉起来。他未来得及束发、着正衣。一听哀歌便仓皇赶来,却来晚一步。
他耳边是绕梁不熄的哀歌,眸底是满满的冷涩孤绝。
无忧解脱了。
意识到这点,他的手无意识的颤了颤,攥紧了。
“我后悔了,”苏破晓眼眶泛红,咬牙刚说半句,又像是被自己的沙哑颤声吓到,一时顿住,半晌才继续说,“若早知这般结局,当初我便不会……”
悔不当初。
可若是有来生,你当如何?
是抽身而退,还是重蹈覆辙?
可你这辈子都没活好,上天又凭什么给你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