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魔(2 / 2)

这句话的信息量属实太大,把江锦华彻底愣在了当场。

“现在芜芜拜托你做的事我都帮你做了,那你就得帮我一个忙。”宁得安虽是已经进阶疯癫,但此时倒是还拎得清孰轻孰重,他抬起头露出煞白的脸,却极其开心的勾起了唇角,道,“你既然能拿着摄魂铃将我从这问魂阵中唤醒,还能知道它是禁术,想必是清楚这个阵法是如何运转的。你帮我。”

他挣扎着伸手去抓江锦华的胳膊,“我想回去那个幻境里。”

靳南疆反应极快侧身闪过将宁得安的手拍开,拉着江锦华身形往后撤了许远,凝眸道:“你已经失血太多,若是再强行进阵,只怕就算再及时将你叫醒你也醒不过来了。”

宁得安的左手臂虚弱的瘫在桌上,已结痂的伤口裂开重新往外流血,下人惊呼了声忙又帮他包扎,而宁得安却全然如局外人般,不呼痛不怅然,只是轻声道:“我现在仇报了,恩了了,人没了,只求一死。”

江锦华并非是善人也并非多管闲事的主儿,只是望见这样满目悲怆哀凉的人,却猛然间想起那天她闯进信王府从里面带出来的顾云依。

她那时也是这般神色。

淡然,冷漠,疏离,无谓。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惊畏严寒害怕任何动静,就连窗边偶尔落了团从松柏上掉下来

的雪团,都能把她吓的全身打寒颤。刚住在誉王府里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娇柔做作,只是很安静的一个人待着。

那时,靳南疆就有些担忧的跟她讲过:顾云依状态不对。江锦华虽是也察觉到顾云依状态的异常,可到底是局外人旁观者,对他们二人的爱恨情仇做不到公平置评,再加上她心里下意识偏袒着顾云依,所以当时也是将靳南轩骂的狗血喷头。

她对什么都无谓,自然也就不怕死了。

江锦华垂眸,想宁得安约莫是很喜欢宁芜芜的,否则当初也没必要在宁县令滔天怒火下顶撞他也要救下宁芜芜,如今也没必要杀了宁县令再求个了结。

外面的棺材,约莫也是有他自己的一具。

“这个阵法已经打破了,别说是我就算我师父出来了也没办法再续上,但是如果你想在美好幻境里死去的话,我倒是有别的办法。”江锦华望着眼睛里重新涌起希冀神色的宁得安,认真的问,“可是你真的决定了就这样死去吗?幻境是假,无论如何都是假的,再像真的也是假的,你就宁愿抛弃真实世界,甚至不和真实世界里任何人道别,就这样放任自己在幻境里死去?”

宁得安眨了眨干涸酸涩的眼,“对我来说,这样死最好不过。”

江锦华偏头想了想,为难道:“我怕我说宁县令死了,宁芜芜不肯信我,不然宁公子你就和我走一趟为我做个证明如何?到时你们,还能再好好告个别。”

宁得安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破碎。

片刻,他颤声应了。

“明日。”宁得安哑声说,“明日辰时,我同姑娘一起去看她。”

江锦华打了个不是特别响的响指。

迟疑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

瓷瓶,“里面的药可能暂时镇压痛意,宁公子服下后应当可以做个好梦。等到明日,再做决定是去是留。”

“谢谢。”

在这方城镇谈论起宁得安,几乎家家户户都得举起大拇指夸赞一句少年英雄,他自小聪颖,年前成名。三岁学文,四岁做诗,七岁熟读四经五书,十七岁便进京赶考,后高中探花郎之位。他年少出名却有颗干净剔透的柔软心肠,不愿接受丞相抛下的橄榄枝迎娶丞相之女进京做官,便拿着楚皇的赏赐转身回了家,此后在这方城镇里开了家私塾,专门教人认字读书,偏偏还不收一分银两。

善人总是让人敬仰的。

自此也有不少提亲的媒婆几乎踏平了宁家的门槛。

虽然宁得安公子有一位是为贪官污吏且好色贪财的爹,但这不妨碍宁公子是宁家独苗且长相俊美性格温润,还是做了此处方圆十里地少女的梦中情人,一做就是很多年。

可这位宁公子却一直没有娶亲。

直到他二十一岁那年,与他关系向来极为浅薄稀疏平常的妹妹被他爹打包要送给别人,他终于发了怒,不惜顶撞了二十多年都敬重的爹,还将宁家打砸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宁县令蓦然大怒。

宁县令可没想到自己养出来的温润朗朗的儿子,会如此不给他留情面,正待要好好教训教训逆子时,却见宁得安最后拿出了匕首横在了脖颈上。

“爹。”宁公子这么说,“你明知我对芜芜的心思,却还要将她送走,如今竟还想着将她彻底逼上绝路吗?”

宁县令双手负于身后,斜睨着他,“我就是知道你对她的心思,才要将她毁掉。我的儿,你将来是要入朝做达官显贵的人,怎么能为一介下贱坯子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