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摸着车内的金丝软垫,闻着车厢壁上挂着的蒲草香气,想起昨夜冷风骤雨,真是天上地下,不由得感慨地叹了口气。
李容与虽是一觉刚醒,但失血过多,气息疲弱,仍是倦得很,只是斜斜靠着。
燕仪觉得这马车太小,与他这样并肩而坐,实在有些不适应,行了一段路,忍不住说:“要不,我还是下去吧?”
李容与按住她:“你不是不会骑马么?”
燕仪指指外面:“我可以……”
李容与浅笑道:“落英还在铁枪庙里毁尸灭迹,我可不想你再跟别人去共乘一骑。”
燕仪愣了愣,默默缩着脖子重新坐好。
李容与缓缓闭上了眼,低声道:“有些冷。”
燕仪环顾四周,看见座椅盖上。
李容与的脸蹭着那毯子,软软的有些痒,偷偷笑了笑,歪过头去睡觉。
燕仪却怎么也睡
不着了,掀开帘子看着外头,一会儿,想起李容与说冷,这么掀帘子未免把风带进来,又默默合上了,只睁着眼去看李容与。
他整个人都罩在毯子里,只露了半张脸,睫毛很长很长很长,像扑闪的蝶翅,头发微有些乱了,上面还沾着两颗未干的水珠。
燕仪心想,堂堂大虞太子,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狼狈的处境?自己能遇上这样的奇景,也算是有生之年的仅见了。
“你瞧我做什么?我好看吗?”李容与忽然俏皮地笑道。
燕仪连忙撇过头去,小声嘀咕:“你又没睁开眼睛,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经过昨日昨夜那么一番折腾,燕仪突然觉得自己与太子熟悉了许多,连说话都不守着规矩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内心暗暗提醒自己,回宫以后,还是要遵着君臣之份,不可再那么随意了。
李容与也没睁开眼,打个哈欠,继续睡觉。
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回城的官道上越发泥泞,马车走得很慢。
但再慢,路程也不长,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过了城门,到了宫门口。
马车进宫,自然要好生排查,那驾车的马夫本是太子心腹,此刻却不说东宫的名字,只说是太后娘娘的慈安殿的车驾。
宫门的将士自然不信,要掀开帘子查看,李容与本在睡着,忽然睁开了眼,从坐垫下头摸出一块牌子,交给燕仪,示意她递出去。
燕仪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是什么牌子,就被李容与一拉,将手伸出了帘子外。
那将士接了牌子,仔细一瞧,连忙跪倒:“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马车重新前进,无人再拦。
燕仪还在诧异,李容与已经得意地笑了:“我与老八,年少时溜出宫去,生怕父皇与皇后责罚,向来都借大姑姑的名头,大姑
姑有时知道了,也并不会多过问。”
车驾到了东宫,八皇子李容承早得了消息,急得冲了出来。
李容与还没下车呢,刚探了个头,已被他一把拉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二皇兄,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李容承看见李容与这副样子,连忙叫起来。
“噤声!进去再说。”李容与连忙按住了他的嘴,搀着他的手走进殿内。
燕仪亦跟了进去。
待进到殿内,李容承却先问燕仪:“你怎么和二皇兄在一块儿?你知不知道,燕子她找你都快找疯了!”
燕仪便答:“此事当真是说来话长,你问太子殿下吧,我得先回去了。”
李容与叫住她:“你等会儿,你这身衣服,如何能在外头乱走?一会儿洗漱一番,换上宫服,我让小轿悄悄送你回去。”
燕仪觉得他说得有理,只好在一旁等着。
李容与将他如何出宫碰见燕仪,两人如何遇刺的事情简略说了,李容承听得胆战心惊,差点就要骂娘。
不一会儿,李容与身边的内官吴高提着药箱进来,给李容与重新包扎伤口,燕仪则由一名宫女领着,去洗漱更衣。
待李容与刚刚处理完伤口换了衣冠,平阳公主便来了。
燕仪正好要出东宫,竟与她撞了个满怀。
平阳公主看见燕仪从东宫出来,简直就跟见了鬼一般,退后几步,指着她瞠目结舌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仪随口扯了个谎,向公主行了礼,道:“奴婢来给太子殿下送膳食。”
平阳公主怒极,一巴掌打在燕仪脸上,说:“下作东西!东宫是没有厨子还是御膳房只剩了你一人,竟要你一天天巴巴地过来勾引太子!”
燕仪敢怒不敢言,只好默默跪下,燕仪还要上来打她,被及时赶到的沈复深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