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大清说：“太后娘娘喜静，叮嘱了小辈们不必每日晨昏定省，自打殿下18岁单独开殿，搬到东宫以后，他可从来没有来得这样勤快过。”

燕仪打算做一道拔丝红薯，偏偏那天的冰糖早早开了封，有些受潮了，成色也有些不纯，拔不好丝。

翁大清便过来帮忙，先将冰糖水大火煮开，煮到微焦，倒出来过滤了一遍，又放了几勺蜂蜜下去，炸出来的红薯色泽澄亮金黄，拔出来的丝也比燕仪的韧度好了不少。

摆起盘来，竟用那拔丝雕出一条简单的龙形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翁大清露了这么一手，受到小厨房里众人喝彩，很是得意，让传膳太监赶紧送上去，嘴里还说：“走得快些，这拔丝凉了可咬不动了。”

这道菜是专门为太子做的，他年纪轻，喜欢吃些甜的，太后却吃不得了，糖分太高，又粘牙，只怕要把牙都粘下来不可。

李容与吃了两口，果然好吃。

太后笑眯眯看着他，说：“哀家记得，以往你并不爱吃甜的。”

李容与回答：“也不晓得为什么，近来倒开始喜

欢了。”

太后戳了戳他的肩，笑道：“从前你心里苦，吃甜的也觉得苦；如今心里甜，自然是喝水都甜的，他们倒不必特地给你做甜的吃。”

李容与笑道：“皇祖母的厨子特地做了道给孙儿吃的点心，您可是吃醋了？”

太后嗔道：“促狭鬼！你哪次来，小厨房不都是尽着你的口味做吃食？”

“原来这一桌子都是特地给孙儿做的呀！怪不得皇祖母这里的吃食，远胜我那东宫里百倍。”李容与说。

太后夹了一筷子青豆吃着，说：“你若是当真喜欢那个燕仪，怎么不把她放到你宫里去？”

李容与愣了愣，笑道：“那是皇祖母喜欢的人，孙儿怎么好开口抢的？”

太后说：“哀家这里，但凡有什么好的，哪样不是你的？”

正说着，传膳太监又端上来盏菜，却是鸡丝豆腐、鱼香茄子，和一锅杂菜汤。

李容与掀开那杂菜汤的盖子闻了闻，赞了一声，说：“这三道菜，却都是为皇祖母特地做的了。”

荣姑姑替太后舀了一小碗汤，又要替李容与舀，被他推开了，表示吃饱了。

太后吹着汤，责怪道：“即便那拔丝红薯味道好，你也不该将整盘子都吃下去，还吃得下什么？老祖宗说，食不过三，任何事都得有个节制。”

李容与吩咐了一声传膳太监：“去告诉燕尚膳，若还有菜未开火，不必上了，吃不了。”

太后很满意那汤，喝了一碗，又要喝第二碗。

李容与便笑道：“皇祖母如今也是小孩子了，方才还说孙儿不该吃那许多，如今自己倒要一碗接一碗地喝汤，这汤有那么好喝么？荣姑姑，我也要尝一口。”

于是荣姑姑又给太子盛了一碗。

李容与拿勺子拨弄了一下，不过是碗清汤，

上头浮着几根野菜，根本不是什么复杂罕见的汤品。

但喝了一口，却格外清爽可口，方才吃甜食的那股子甜腻感一扫而空，简直还能再喝上一锅汤。

太后瞧着李容与食指大动的模样，笑道：“咱们这祖孙俩的嘴啊，都要被那个燕仪给养刁了。”

那边燕仪他们做完了菜，空闲下来，有个帮厨的小太监趁着灶火还热，炒了半碟瓜子，热乎乎端出来，就和燕仪、翁大清他们在后门坐了，闲聊几句。

不一会儿，传膳太监将太后与太子用完的残碟撤了下来，几个杂役太监便打了水开始洗碗。

燕仪和翁大清按照惯例要先看一遍残碟，观察吃了哪道菜、没碰哪道菜，还得做个记录，以备众人了解主子们的喜好。

燕仪看见那碟拔丝红薯都空盘了，只剩下雕的那条龙，还剩下碎掉的一半，不由得赞道：“翁大人好手艺！这是太子殿下头一回把个盘子都快舔干净了吧！”

翁大清伺候了慈安殿的饮食几十年，太子从前养在太后身边，也是打小吃着翁大清做的菜长大的。

他笑道：“太子殿下小时候很贪吃，有一回将我做的七宝木耳羹给喝了几大碗，闹了肚子，太后娘娘生气，把咱们小厨房的人，还有近身伺候太子的人都打了板子。

太子心慈，听说我们因为他贪吃挨了罚，从此就在饮食上不肯多吃了，今番这样，的确是难得。”

燕仪点点头：“从前我在洛阳行宫时，也伺候过太子和皇上几日膳食，我做些什么点心，太子都会吃，但吃得很少，原来是这个缘故。”

翁大清看见那锅杂菜汤都见底了，奇道：“你这锅汤倒是奇怪，不过就是在外头御花园里采了几颗野菜，竟有那么好滋味？连一滴汤都没有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