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说:“殿下没听见方才太医说的吗?要喝完,这粥里我遵循医嘱加了鬼针草的,最是清热解毒。”
李容与推开粥碗,说:“本宫没事,不想喝了。”
燕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简直烫得可怕。
“殿下说着自己没事,我们瞧着却是很有事,您昨日还呕了血,也叫没事?殿下若是担心太后娘娘的身子,更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燕仪说。
李容与苦笑道:“你倒是老妈子一般。”
燕仪好说歹说,简直就快威逼利诱,才让李容与将那粥喝了,不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了。
吴高给他盖了被子,燕仪说:“殿下这下可算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吴高一愣,燕仪便笑道:“我方才骗了你家殿下,那里头压根儿没有什么鬼针草,我放的是风茄儿,包管他吃了就要睡觉。”
吴高很是感激燕仪,说:“殿下忧思过重,若不服些药,是睡不着的,还是燕尚膳聪明。
方才奴才只担心殿下不肯喝粥,却不想燕尚膳说了几句,便肯了,奴才服侍殿下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听除了太后娘娘以外的人的话呢。”
燕仪问道:“除了太后娘娘?难道皇上和皇后的话他也不会听吗?”
吴高说:“可是陛下与娘娘,是不会来关心殿下喝不喝粥这样的小事的。”
李容与睡得很沉,却并不安稳,他发着高热,身上渗着汗,满脸都快是湿了,碎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
吴高拿了块毛巾,不停给他擦汗。
燕仪本来都想走了,看见他这样,却忍不住留下来,就在榻边的脚凳上坐了。
吴高出去换水了,燕仪便一个人看着他。
他似乎是做了什么梦,口中呢喃着什么,眉头紧锁,似是很慌张的样子。
燕仪侧过耳朵,想听清楚他的说什么,却
听不真切,隐隐约约似乎是在叫着“母后”。
燕仪想起,自己在睡梦里讲梦话,有时候也会叫妈妈。
可见人在无意识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呼唤潜意识里那个自己认为最亲近的人吧。
燕仪的母亲,如今是远在天边了,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而李容与的母亲,却与他阴阳相隔,此生都不复相见了。
他的手放在身侧,动来动去的,很不安分,似乎是想要握住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握不住。
燕仪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他的手。
这个动作对身份有云泥之别的二人来说,实在很不得体,但也不知怎么了,李容与在握住了她的手以后,仿佛安静了许多,连眉心都舒展了一些。
“母后,我怕。”
燕仪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李容与说的这四个字。
她心里咔嚓一下,好像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碰到了。
“别怕。”她轻声说。
也不知道李容与是不是听见了这两个字,嘴角动了一动,竟像是微笑。
吴高打了水回来,燕仪连忙将手抽出,却不想李容与握得如此之紧,竟怎么也抽不出来,顿感大窘。
吴高却像没看见似的,换了他额头的毛巾,照旧蹲在那美人榻的边上。
“母后,我怕。”
过了半晌,李容与又喊了一声,握着燕仪的手更紧了一分。
燕仪顿时有些心酸,却看见吴高像是见惯了一般,仍是没什么反应,不禁让燕仪佩服,果然是东宫出来的人,竟能处变不惊。
“我们殿下,幼时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吴高突然说。
燕仪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