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出宫去,再不要见李容与。”沈复深说。
燕仪冷哼一声:“你叫我出宫便出宫?沈复深,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来命令我?”
沈复深便有些泄气,摇了摇头,似是自嘲地笑道:“是啊,我是你什么人?燕仪,你真的变了,从前,你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从前?”燕仪愈发冷笑。
“沈复深,你从前便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实话,如今更是,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也懒怠去猜测揣度,自从入了宫,我们便是两样人,你做什么,自然与我没有关系,你也别来命令我。”
沈复深低吼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出宫去!”
“你与我有何相干?凭什么对我说这句话?”燕仪说。
“我先送你回家,等我做完了这里的事,定还接你回来,好不好?”沈复深按住她的双肩,似乎是恳求地说道。
燕仪猛一警觉,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事?”
沈复深听见燕仪语气里的不善,冷笑道:“你舍不得出宫,不过是因为舍不得那个李容与吧,燕仪,我从不知你是这样贪慕虚荣的人。”
“我贪慕虚荣?”燕仪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他东宫储君的身份罢了,难道不是吗?”
沈复深冷笑,“燕仪,这皇宫是很好,可这里也是会吃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皇宫不是什么安稳的好地方。”燕仪接口道。
沈复深却打断了她,继续说:“那李容与不过贪图一时新鲜,与你多玩几天,可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他如何会真心待你?待他厌了、倦了,弃了你,你又要如何如何自处?”
燕仪自然明白沈复深说的这句话,她方才拒绝太子殿下,不也正是因为看清楚明白了这一点?
可这句话,从沈复深的嘴里说出来,却当真是刺心,他是真的把她当成头脑发热、一心攀龙附凤的人了吗?
“呵,沈复深,我与你多年的交情,当真是喂了狗。”燕仪在心中想到。
但她因气恼,嘴上却说:“是啊,你深明大义,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所以这样理直气壮地与我说这些,我生来卑贱,自然配不上堂堂的太子殿下,可是沈复深,你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一边自己却又攀附平阳公主、皇后娘娘,沈复深,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当真不肯离开李容与?”沈复深厉声问。
“呸!”燕仪啐道,“沈复深,且不说我与太子殿下并无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即便是有什么关系,那也与你无干,你少来我这里指手画脚!”
沈复深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眸中的精光也逐渐逐渐寒凉下去,他握紧了拳,似有满腔愤懑气恼,却又无处发泄,只好一拳打在墙壁上,打得手背关节上皮肉俱裂,渗出血来。
燕仪离得近,只听到那道宫墙“滋啦啦”的一声响,竟裂开了好大一条缝,沈复深拳头砸到的地方,凹进了一个浅坑,留着血印。
看见了血,燕仪原本的气恼怒气,都转换成了惊
惧。
她深知,沈复深这人,性格执拗得很,若真是惹恼了他,不晓得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可叹他们相交数年,曾经一个屋檐下住过那么些时日,从吴山镇的街头小吃,到云间城第一大酒楼归山堂,再一起入了这皇宫大内,一点一点站稳脚跟。
这份交情实属不易,也算是一起同过甘、共过苦的,不料今日却闹到这般不愉快的境地。
沈复深对燕仪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她不是榆木脑袋,自然猜得出几分来,可是她又能如何?难道这还成了她的错了吗?
沈复深此人,身上埋着实在是极大的隐秘,所以她害怕又好奇,她甚至能隐约地猜到, 那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普通的女子所能窥探的,只好装傻充愣,两耳不闻。
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方才说了些重话,可是她又清楚明白,不说些重话,是永远也讲不清了。
“沈复深,你以后……别来找我了。”燕仪定了定思绪,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复深仍攥紧着拳,手背上的血一滴一滴顺着指节往下留,落在这深夜的泥土里,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别来找你?呵。”沈复深冷笑道,“是怕我扰了你与李容与的约会吗?”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也休要再胡乱猜测!我与太子殿下并无你想象的那种交情,我也……我也不会喜欢太子殿下。”燕仪清楚明白地告诉了他。
沈复深下意识地捏了捏喉咙,问:“燕仪,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他说这话时,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带着一丝欣喜,可因方才还与她大吵了一番,这欣喜里也就还有着一丝丝的不确定与怀疑。
燕仪微有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那……”沈复深轻笑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要见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