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瓦尔,这大约是第一百二十多次从阿依古丽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但她提起他时,总是一脸伤心,有时候还要哭上半天。
所以,燕仪从来都没有问过她,艾尼瓦尔到底是她的什么人,这个让她如此念念不忘的男人,和她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艾尼瓦尔……他还那么小,那么可爱,才刚刚学会叫母亲,可是他的母亲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却要嫁给别的男人了!”阿依古丽哀哀戚戚地哭道。
燕仪一愣:母亲?还小?
阿曼达听阿依古丽讲话不对劲,连忙轰了春杏出去,但春杏巴不得多探听一点他们的秘密,哪里肯走?
阿曼达生气了,对春杏吼道:“你再不滚,我就把你用笤帚扫出去!”
阿依古丽听到阿曼达这么吼了一句,狠狠抽泣了一下,虽仍在落泪,却不再胡言乱语了。
燕仪心中奇怪,其实很想探问个究竟,但她从来就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喜好,再加上这又是她的伤心事,怎么好问?
但不知事情来龙去脉,她却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无论阿依古丽有多伤心、多不甘愿,宴会都如期而至了。
这一天,正是长至节。
长至节又称冬至,是一年当中黑夜最长、白昼最短的一天,若是不出意外的话, 也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一天。
长至节是冬天里的一个大节日,在民间有“冬至大如年”的讲法,皇宫之中,这一日也是祭祖的大典举行之时。
从早晨起,天上就飘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很快将宫里的金瓦红墙都盖成了一片雪白。
今年的冬天比起以往来并不如何严寒,因此长至节这一日,倒是今年头一回下雪。
燕仪站在御膳房的廊下,伸出手捉住了一片雪花,手掌很热,雪花顷刻便化。
大约这世上美好的
一切事物,都是如这雪花一般,你以为已将它牢牢抓在了掌心,但最终却化作了一滩水汽。
对于得意洋洋了大半个月的四皇子李容昔来说,雪花之喻,倒是贴切得很。
太子自被幽禁东宫以来,这是第一次得了恩典,能够出东宫,并且出现在了太极殿前。
当太子衣着四爪金蟒的冠服站上祭台时,在朝堂上下纷纷扬扬传了大半个月的“废位”一说,总算无声而息。
皇家祭祀先祖,自然只有承宗庙者才有资格站上祭台,皇帝主祭,太子跪于皇帝衣袍之后,手抚皇帝衣裙,是为辅祭。
二人共叩李家列祖列宗、拜泰山府君,再拜东华紫府少阳君,而其余皇子与诸大臣,则在祭台下各列两班,行三跪九叩的大礼,食祭肉、颂功德。
在冬祭大典之前,皇帝已经收到了上百封的上梳,都是论数祭典上该由何人辅祭的问题。
一拨人说,太子因牵连谋逆大罪,被幽禁东宫,应在东宫里静思己过,不宜再登祭台。
另一拨人说,祭典乃一年之中重中之重,除太子外无人可有资格登祭台,李红雪一案尚未尘埃落定,且皇帝并未废黜太子,若不让太子登祭台,岂不是向天下宣告变了天?
祭典上无人辅祭,未免太不像话。
皇帝被他们吵吵得头疼,干脆直接在朝堂上提出了问题:“若太子不出东宫,何人可代为主祭?”
此话一出,朝堂上支持太子的人已先跪了一半,剩下一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皇帝冷笑着:“你们倒是说呀!何人可代太子上祭台?”
代替太子上祭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其中包含的深意却大,一来,皇帝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已经等于是向朝臣们抛出了废黜太子的可能性,二来,谁替储君
行事,不就明摆着是下一任储君?
“说啊!方才不是还吵得沸沸扬扬吗?现下都当哑巴了?”皇帝怒道。
“启禀皇上,若太子不出,老臣以为,大皇子殿下李容宗可替。”
跪在地上说话的,是英国公钱大友,他是国丈,为大虞在沙场上立下过汗马功劳,适才又在为太子出东宫而据理力争,这句话,也就只有他敢说。
“大皇子?”皇帝疑问地问了一声,大皇子李容宗,先天不足,生来就带着弱症,全靠药罐子吊着的,身子坏得很,因此从不参与朝政之事。
英国公俯首再拜,说:“若太子殿下不便主持祭典一事,那诸皇子中,大皇子乃是庶长子,自然是最有资格替太子行事的。”
但马上就有御史台谏沈从星反驳说:“大皇子身体欠佳,冬日天寒,祭典乃是在外头高台上,大殿下的身子如何受得住?不若四殿下习武之人,身体强健,理应由四殿下替太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