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与连忙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说:“艾尼瓦尔的事,我一早就查到了,只是这事关系到阿依古丽的名节和性命,所以,我一直谁也没告诉。”
原来,昔日皇帝有意将阿依古丽指婚给李容承,李容承万般不愿,请求李容与代为想个主意,李容与想到阿依古丽对这桩婚事也推拒得很,便想从她那里寻求解决之道。
李容与的亲信从虞都一路查到了北疆回鹘,才将事情摸得一清二楚。
阿依古丽在回鹘有个儿子,名叫艾尼瓦尔,大约只有两三岁,她是回鹘可汗的表外甥女,因美貌无双,出生时河边的水草中都开出花来,被回鹘部族尊为圣女。
圣女本是高贵纯洁的象征,人人尊敬,并认为她能给部落带来祥瑞。
但自从她的父亲在一场和西羌人的战斗中战败投降以后,阿依古丽一家便成了回鹘部落之中人人痛恨的叛徒之家。
人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尊敬阿依古丽,甚至有些好色歹人,开始垂涎阿依古丽的美貌。
终于有一个晚上,有人看见一个蒙着脸的男人走近了阿依古丽的毡房。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人人都在内心暗笑,原来圣女就是这样啊,原来阿依古丽也并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原来干了这样的坏事,并不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啊。
阿依古丽痛楚欲死,她的母亲却以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要求阿依古丽主动爬上格里可汗的龙床。
阿依古丽没有照做,惹怒了格里可汗,可汗将阿依古丽放逐到天山之南,阿依古丽却在那里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是艾尼瓦尔。
从来没有人知道艾尼瓦尔到底是谁的孩子,人们只知道阿依古丽对这个孩子爱如性命。
在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她再也不让族人靠近她的住所,她养了好几头猎犬,在手里和枕头底下都藏了匕首,并且疯了一样地守护她的孩子。
可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某一个打盹的夜晚,格里可汗命人抱走了艾尼瓦尔,并要求阿依古丽以公主的身份出使大虞,与虞国联姻,如若她反抗的话,艾尼瓦尔立刻就会被掐死。
燕仪听李容与讲完了这个故事,身上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阿依古丽,那样纯净美好的女孩子,竟曾遭受过那样非人的待遇!怪不得某一回她与阿依古丽聊天时,她会用那样没有生机的口吻说出“其实有时候,美貌才是最大的罪恶。”
燕仪忍不住落下泪来,模糊了双眼,她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
李容与贴了贴燕仪的脸,说:“对不起,你和她关系那么好,我都知道,却什么也做不了。”
燕仪抹了一把泪,说:“我还自诩是她的朋友呢,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更蠢,更没用。”
李容与说:“你若是很担心她,我想想办法,帮你给她带一句话。”
“你有办法?”燕仪将信将疑,却又很快相信了,“你连这里都进的来,看来皇上要封禁东宫,其实却封不住你。”
李容与浅笑道:“其实我偷跑出来一趟,也担了很大的风险,但只要是为了你,多大的风险
都可以。”
燕仪低下头去:“殿下,你好会说话。”
李容与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咱们俩如今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让我说两句真话?”
燕仪想了一想,说:“你若真能带出话去,就告诉阿依古丽,我在辛者库很好,叫她不必担心,更不要为了把我捞出去,去求皇上,白惹他生气和疑心。”
李容与一愣:“我以为,你会让我带几句劝慰她不要轻生的话,没想到竟然是报平安。”
燕仪摇摇头:“你们都觉得阿依古丽是一个时时处处都柔弱的女子,但其实,她比我们都要坚强很多,我相信为了艾尼瓦尔,她也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李容与揉着她的头发说:“论起识人之明,我远不如你。”
“那是因为你是男子,而我和她都是女子,天下男儿总觉得女孩子都需要被人保护,但其实,我们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差劲。”燕仪笑道。
李容与碰碰她的额头,宠溺地笑着说:“谁敢说你差呀,嗯?”
燕仪突然想起自从进了辛者库以后,自己连一次头都没有洗过,算起来大约有十几天了吧?李容与这么揉她的头发,不会碰满手的油吧?
她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很窘,想要躲开,却因病中无力,最终还是跌在他的怀里。
这时外头又响起了冬巴鼓的声音,还有各式回鹘乐器的吹奏声,显得十分欢快。
看来皇帝果然在婚仪上花了心思,按理说,只是纳一个妃子而已,何须搞这些迎亲才用的仪式?大约皇帝是真的很喜欢阿依古丽吧。
燕仪一听见外头有声音响动,浑身都僵直了,生怕有人会发现一墙之隔的地下牢笼里,竟有堂堂太子殿下在此。
“你慌什么?外头唯一的门,有落英守着呢。”李容与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