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那微弱的光线,燕仪发现它的确是只“秃鸟”,恐怕是刚才在搏斗过程中,被季青枫给拔掉了不少毛。
小鸟儿受了伤,不停啾啾叫着,连飞都飞不起来了,季青枫却不杀它,而是把它放到了门外头去。
门只掀开了一条缝,灌进一阵冷风,燕仪忍不住说:“外头那么冷,你把它扔外头去也是冻死。”
季青枫想了想,果然把鸟给拿了回来,燕仪还以为他要给这鸟儿一个“了断”呢,结果他只是捧着那鸟去了后院,看来是舍不得它冻死,又嫌它在大堂里啾啾乱叫吵人烦,所以要把它扔到柴房里去。
季青枫一走开,燕仪立刻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门闩被季青枫方才拉开了,还没来得及合上,她只消一跃出去,就能逃走了!
但是,就在燕仪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从背后听到了季青枫兴冲冲的声音:“燕仪,你瞧我看见了什么?”
燕仪被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僵在原地,季青枫已经上前来,“啪嗒”一下又将门合上,也断了燕仪逃亡的念想。
“你……我……我只是……”燕仪磕磕巴巴想要解释。
季青枫却伸出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大晚上的跑出去也不怕冻死,明天出太阳了再跑嘛,虽然你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燕仪只得又摸回去坐着,季青枫却突然升起了一堆火来,照得满屋子都亮堂堂的。
原来,他在后院的屋子里发现了火石和柴火。那些柴火想是堆积得时间久了有些潮,不过翻拣翻拣也还勉强能用。
火光一起,暖意顿来,也不必像方才那样暗彤彤地啥都看不清了。
不过,燕仪却宁愿没有火。
因为她看见,季青枫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紧。
季青枫伸手烤
着火,时不时往火堆里添块柴,口中还叫着:“真暖和呀,真舒服,小美人儿,你不坐近一点吗?”
燕仪倔强地往墙根边上靠着,说:“我不冷!”
不过她也就是嘴上硬而已,身体的颤抖可骗不了人,那火堆对饥寒交迫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没一会儿,燕仪就缴械投降,主动坐得离那火堆近了一点,再近一点儿。
季青枫得意非常,手里拿着两块木柴,以手敲击出节拍,不由自主地引吭高歌起来。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他唱的是一曲《从军行》,歌声并不如何优美,只有些粗犷之意,比起宫中乐府伶人的嗓音,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不知怎么地,燕仪竟被他的歌声所吸引,仿佛当真就代入了那个戎马倥偬、大风起兮的沙场之上,耳边隐隐响起了金戈之声。
这是那些在江南红花绿柳里出来的乐府伶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疏阔与豪迈。
当他唱到“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四句时,燕仪能分明地看到他眼眶有些湿润了。
自古以来,男儿落泪,最是动人。
燕仪虽然厌恶此人到极点,但听他高歌之时,心中却很是感佩。
季青枫本是燕国的尊贵皇子,却因宫廷争斗,年纪轻轻便经历过最残酷的沙场铁血,被边疆的寒风锤炼出一副铁石心肠,不知他回首来路时,是否也会想一次:若有来生,莫要投在帝王家?
季青枫仿佛能从燕仪看他的眼神中读出她的心一般,停了歌声,又换回了他一贯的那副低眉浅笑、玩世不恭的模样,说:
“怎么,我唱得这么好听么?你都听入迷了?是不是对我的崇
拜又增加了一分?”
说着,他往燕仪的位置挪了挪屁股,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他就是有这么个奇葩本事,让人刚刚对他建立起一分好感,就连忙自己亲手把它破坏殆尽。
燕仪立刻站起身来,躲得远远的。
季青枫哈哈大笑,支着下巴,对燕仪说:“我都给你卖艺献曲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唱个歌儿、跳个舞啥的?”
“你现在去朱雀街上的瓦子勾栏里,找上百八十个女的给你跳舞唱曲儿吧。”燕仪没好气地说。
“瓦子勾栏里的姑娘哪有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呢?”季青枫说。
燕仪不欲再理会他,索性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