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难民,大冷天的衣不蔽体,每日只分得薄粥一碗,每天夜里都有人冻死饿死。
为了防止奸细混入,这些难民不被允许入城,只能在城门口搭起几座窝棚,若是有一日,大虞皇城的军队杀了过来,那么这些难民就是首当其冲的活靶子和炮灰。
燕仪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寒凉的景象,她刚刚见到一具尸体死在路边,那尸体满手满脚的冻疮,脸上还起了尸斑,模样十分可怕。
燕仪见得不忍,胸口泛起一阵酸水,差点就要呕了出来。
季青枫把她脑袋夹在咯吱窝下,蒙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但哀嚎声和哭喊声却还是冲进了她的耳膜。
那些声音被越放越大,越放越大,好似是魔咒一般,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
季青枫亦情不自禁地吟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他的诗句还没吟到一半,前方有个叛兵头目已拦住了两人去路,凶巴巴说道:“去去去,离城门口远点!”
大约是见到燕仪是个女子的缘故,他立刻就起了色心,要来勾搭燕仪的肩膀。
燕仪嫌恶地躲到了季青枫身后,那叛兵头目这才发现,燕仪的手竟被季青枫捆了,绳子的一端还握在他手里。
“喂,你干什么的?”他立刻警觉起来,还拔出了佩剑。
这人说话相当不客气,季青枫对他也不客气,电光火石之间,就夺了他的剑,连剑鞘一起拿过来,插在自己裤腰带上,说了一句:“唔,以后是得配个兵器。”
那人勃然大怒,立刻招呼人把季青枫和燕仪围了起来。
这边纷争一起,不光是叛军,连难民们也一齐围拢过来。
季青枫刷刷刷舞了几剑,一个人都还没碰到,就先把人给唬住了,一时竟没有人敢上前
来。
他在众人面前炫了个技,还十分得意地冲燕仪扬了扬下巴,说:“你瞧瞧我的剑法高明,还是那个姓沈的剑法高明?”
看来,他的确对曾经输给沈复深这件事非常耿耿于怀,动不动就要提到他的武功。
燕仪心里却在想:他跟这伙叛军要是打了起来,她倒是可以趁机逃走,只是叛军人多势众,季青枫必定不敌,万一自己落入叛军手里,那可怎么办?
她一想到刚才那个小头目色眯眯的眼睛,不由得一阵恶心,想着这还不如让季青枫把自己掳走呢。
不过,季青枫也没有真要跟人打,他从身上摸了半天,想摸出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来。
可惜他穿了身破衣烂衫,身边什么也没有,就连把折扇也没带,只好将手一摊,说:“带我去见你们小王爷。”
他所说的小王爷,自然就是指雍王之子李红雪了,只不过当年雍王被诛以后,早就被废为庶人了,李红雪作为他的后嗣,其实也不算什么王爵,自我高潮罢了。
那头目双眉一竖,啐道:“何人在此放肆?好大的口气,小王爷是什么人,也是你们能见的?”
季青枫哈哈大笑,狂放道:“本王是什么人,也是你们能拦的?”
话音一落,季青枫已抢上前一步,将剑架在了那叛军头目的脖子上。
众叛军面面相觑,不敢有所动作。
这小头目方才还挺狂的,现在一柄剑就冷冰冰地架在脖子上,两条腿早就吓软了,连连喊道:“好汉饶命!大侠饶命!快……快去通禀四皇子!”
季青枫将剑一紧,说:“通禀什么四皇子?我要去见你们小王爷!”
那头目连声求饶,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小王爷如今不在城内,城里都是四皇子主事呀!”
季青枫冷笑一声
:“他倒是逃得快。”
进去通禀的小兵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那人向季青枫鞠了一躬,说:“不成想睿亲王竟会光临此地,实在是怠慢了。”
这人说话尖声尖气的,原来是个太监。
“哦?你认得我?那倒是好办。”季青枫收了剑,往那小头目屁股后头踹了一脚,小头目应声倒地,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奴才于秋玉,曾在阖宫大宴时见过一眼睿亲王,王爷的风采,奴才至今难忘呢。”这姓于的太监尖声笑了起来,拍起了季青枫的马屁。
季青枫拉过燕仪,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一会儿进去,别抬头,别说话,跟在我身后。你要是这个时候作妖,我可不保证你落进这帮人手里是什么下场。”
燕仪连忙点了点头。
要她在豹子坑和虎狼窝之间选择一个,那还当真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于秋玉引着二人进了内城,见了李容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