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以后,连她自己都嫌恶心,冲他吐了吐舌头。
他们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兴冲冲地聊了起来,倒把沈复深和季青枫晾在了一边。
季青枫着实是有些怕这山谷子,早已经默默地退到了门边,趁没人注意他,悄悄地走了。
他到现在也没想通当初山谷子为啥要关他这么多天,所以这会儿心里头也有点发怵,生怕山谷子注意到他以后,又一根闷棍把他打了,再关回深山老林里去。
他是最能贯彻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套道理的人,人长两条腿就是用来跑的,跑起来可不会觉得丢人。
沈复深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走,燕仪一向都在皇宫里,要带她出宫殊为不易,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不过,有山谷子在,估摸着燕仪是绝不会跟他走的了,思忖一番后,见季青枫走了,他也就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燕仪见这两个人方才纠缠不休,如今倒走得干脆,拍了拍山谷子的胳膊,说:“还是山老板——啊呸,师傅最有本事!”
“你师傅我的本事可通了天了,你跟着我混,亏不了你。”山谷子得意地摸了摸下巴
。
虽然坊间一直把他传成一个鹤发童颜白须飘飘的老道人,但其实山谷子的年纪并没有很大,不过四五十岁,他也没有白胡子,顶多是几天没剃须了,下巴冒了点青茬。
不过山谷子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有胡须的,所以老是装模作样地摸下巴,都快成他的习惯性动作了。
从前在归山堂,山谷子也跟燕仪说,他的本事通了天,跟着他混一定有好果子吃,那会儿燕仪的不信的,如今却对他信服得很。
“师傅的手伸不伸得进天上不打紧,就是不晓得,宫里头您能伸多长?”燕仪这会儿有求于他,自然小嘴巴儿甜,一口一个师傅叫得顺溜。
山谷子哼了一声,说:“你们的事儿,我不去掺和。”
“您都到这里来了,哪能不掺和?你不就是想掺进京城这趟浑水里来,才来此处见我的吗?”燕仪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胳膊。
山谷子冷哼一声,推开了她的手,说:“你呀,做人别太贪心,我已送了你一件大礼,总不能叫我事事都送给你吧?”
燕仪一愣:“大礼?啊,你是说太极两仪图。”
“皇帝老儿也忒小气,那金矿是个富可敌国的大宝库,怎么也该给你封个郡主,竟只封了个县主,吝啬鬼!”说到这里,山谷子不由得骂了一句。
他骂得太过大声,这酒楼里人来人往的全是耳朵,人声鼎沸竟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要听听这青袍怪客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出来。
燕仪也吓了一大跳,赶紧蹲到他身边,低声说:“我们要不寻个没人的地方去说话?”
“慌什么。”山谷子十分不屑,由于他的筷子已经插在了桌子里,他还直接上手捏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唔,这肉做得滋味不正,远不如你做的,连我的手艺也比不上半分。”他评论道。
山谷子精通奇门八卦、五行术数,又兼通儒释道兵法墨各家,天底下除了怀孕生子,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但凡是他会的,他就要做到天下第一。
偏偏唯有厨艺这一项,他竟输给了燕仪这一个小丫头,从此碰到什么吃的,他都要拿来跟燕仪比较,不过,不管旁人做的菜好吃难吃,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燕仪跟他废话了半天,也还不晓得他今儿到底是有什么事,眼看月上中天了,他却还在吃东西,不由得有些焦急。
于是,她压低了嗓音,对山谷子说:“你对京中的局势了解得如此清楚,必然知道太子殿下如今被关在无梁殿里头,你可知道,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想法?难道真的要废位不成?”
“我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山谷子又捏起了一根蒜苗来吃。
“你是天下人肚里的蛔虫,这世上哪里还有你不晓得的东西?”燕仪奉承地说。不过,这话倒也是实话。
山谷子微一哂笑,说:“那李容与差一点儿就娶了别的女人做太子妃,你不是已经好一段时间没理他了吗?怎么如今倒是对他的安危这么关心了?”
燕仪一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嘿嘿,师傅我就是知道。”山谷子卖个关子,不肯跟她说。
他来京城谋事,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别说燕仪那点小九九他摸得一清二楚,就连沈复深是个什么来历,他也已然查清楚了。
恨只恨,当初在归山堂时,没把这个沈复深给放在心上,只当他不过是个借住在燕仪家里的普通江湖人,懒得调查,不然,哪里还有后来这么多的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