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帝和皇后走后,卞白英和何源也告了退,奶娘们抱着小皇子去偏殿里了,春杏和阿曼达自出去收拾残局。
顷刻之间,屋子里只剩下了燕仪和阿依古丽两个人。
阿依古丽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燕仪宽慰她一句:“你放心,如今已经查出来十皇子和你生病的缘由了,咱们以后也能防着,卞太医的医术那么高明,小皇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阿依古丽喃喃道:“我的孩子他不是天生体弱,他是中毒了。”
燕仪说:“何太医方才说了,益母草无毒,只是你在孕期不该吃这味药,以后咱们把药停了,孩子的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不是吗?”
阿依古丽摇了摇头,她一闭上眼,泪水就从眼角滑落。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燕仪思忖道。
然而,阿依古丽似乎对谁要害她的孩子这件事情,并没有很在意。
自从这孩子出生以来,她一直都表现得对他很不在意。
但燕仪知道,做母亲的人,哪会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毫不关心?
阿依古丽这是害怕了,她害怕她太在意她的孩子,反而会成为别人威胁她的把柄,就如同当时的艾尼瓦尔一般。
为了艾尼瓦尔,她曾经不得不委身于草原上那些恶心的男人,她也不得不一个人千里迢迢地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做了这个年纪和她父亲一般大的皇帝的妃子。
可是,即便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依然没有保住自己的孩子。
艾尼瓦尔如此,十皇子是不是也会如此?
对于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皇帝即便亲审了好几天,也没有得出真相。
所有临江殿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但除了下跪求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做过的事情,要他们怎么去坦白呢?
慎刑司三十六套刑具在他们身上试了个遍,因有皇帝的吩咐,不敢下太狠的手,不敢真将人打死。
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两个年纪小的宫女受不住刑,在半夜里偷偷撞了墙,咽了气。
慎刑司的人怕担责任,上报到皇帝那里,说的是这两个人“畏罪自尽”。
皇帝即便是再老糊涂,也不至于信这样的鬼话,斥责了慎刑司无能,亲自到慎刑司的地牢里去审问了那些宫人。
这一亲审,倒是审出来了一句:“太医院开的药,淑妃娘娘向来是不肯喝的,咱们即便是煎好了药送去,也多是会被原封退回来的,若是诚心要坑害娘娘和小皇子,何必下在药里?
倒是平昌公主时常带些吃食来给淑妃娘娘,娘娘每每都是会用的。”
这一番话,竟将矛头对准了燕仪!
皇帝心中疑云大起,但燕仪如今毕竟是有金册金印的正经公主之身,皇帝可不能像对待普通宫女一样将她也抓来慎刑司审问,只是把她叫去了御书房。
燕仪在宫中这么些年,进御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对这位阴晴不定的皇帝,可是惧怕得很。
入了御书房,磕过头行过礼后,皇帝并没有叫燕仪起来,她自然也就不敢起,连头都不敢抬。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时不时拿起朱笔批阅一二,倒是把燕仪晾在了一遍。
她知道,这是宫中审案常用的手段,先不作声,就让人跪着,跪出一个下马威,让人的心里先怵了。
燕仪虽怵,但没有做过的事情,她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如此跪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燕仪的膝盖都已经发麻失去知觉了,皇帝方才放下朱笔,说:“起来吧。”
燕仪早就盼着这一声令了,连忙起身,只不过两条
腿都发了麻,一时还起不来,好不容易打着颤儿用手撑着起来了,还差点又跌下去,出了个好大的洋相。
皇帝倒是不在意她的礼数是不是周全,只是开口问道:“燕仪啊,你入宫已有几年了?”
“回禀皇上,三年了。”燕仪老老实实答道。
皇帝点了点头,说:“从当年在那酒楼子里头一回见到你,朕就很喜欢你,你做的菜,比京中的御厨强上十倍,虽是个山野小城里出来的丫头,却知进退,懂道理。
那时朕遇到了南诏的刺客,差一点牵连到你,你虽不会武功,行为举止却丝毫不乱,是很有章法的。”
燕仪不知皇帝突然跟她叙起旧来是为了什么,只好唯唯诺诺地应承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