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拼命摇着头,说:“这叫什么尽力?……师父,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再想想。”山谷子说。
燕仪知道,这不过是要安慰她的一句空话而已,若是当真还能想得出来,他又何必拖到这个时候?
燕仪实在是忍不住,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山谷子的臂弯里,无声地放开大哭了一场。
不一会儿,守在李容与营帐门口的一个士兵急匆匆跑了过来,说道:“山先生,平昌公主,太子殿下他……”
燕仪根本不等他说完话,连忙抹了一把泪,往李容与的营帐狂奔而去。
李容承正守在李容与的床边,大冬天的竟然急出了满头的汗。
他瞧见山谷子进来,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抓紧了他的手,说:“山先生,您快想想办法呀!二皇兄他……他方才又呕了黑血,这可怎么办?”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军营之中四处都燃起了篝火,营帐里也燃起了油灯,山谷子就着油灯跳跃的光,发现李容与的脸上不再有黑气游走,反而变得异常红润。
面色红润本是健康的标志
,可对李容与这样重伤中毒的病患来说,却是回光返照的前兆。
“二郎!二郎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燕仪,我回来了,我没事了……你也不能有事,知不知道?”燕仪抓紧了李容与的手,不断同他说着话,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山谷子又往李容与身上各处大穴扎了几针,几针下去,李容与浑身都踌躇了一下。
燕仪紧张地看着山谷子的神情,却只看见了他微微摇头,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愈发皱拢。
“好好陪陪他吧。”山谷子说。
他对燕仪说这话,无异于是提前宣告了李容与的死亡。
李容承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精气神一般,呆若木鸡。
帐中还有几名军中大将,听见这句话,都忍不住抹了把眼泪,一个个扑通往地上一跪,哀嚎道:“太子殿下!”
燕仪只感受到了他的手变得冰凉——他因练武的缘故,身上一向都热得像个小火球一般,什么时候会这样双手冰凉?
“胡说八道。”
燕仪站起身来,撒开了李容与的手,从墙上拔了沈复深的那柄剑,又往关押沈复深的营帐中跑去。
沈复深没有想到燕仪会去而复返,从她脸上的神情中,他猜到了李容与快要不行了,于是嘴角又忍不住牵起一抹笑容。
燕仪执剑而立,剑尖指向沈复深。
沈复深冷哼道:“你便是再往我身上划个千刀万刀,我也不会将解药放给李容与。”
然而,燕仪却并没有当真再在他身上划上千刀万刀,反而手腕一抖,剑尖挑在捆着他的牛皮绳子上,砍断了那根绳子!
对于燕仪会突然放开他这件事情,沈复深也惊诧万分,所以,即便他的双手都被解了绑,他也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燕仪砍断
了捆着沈复深的绳子后,没有一丝犹豫,抽剑回身,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她划得并不用力,可沈复深这把剑却是柄吹毛立断的锋利宝剑,她手背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两寸来长的伤口,血顺着手腕落到了地上,染出了一片殷红。
“你做什么!”沈复深大骇,连忙起身,劈手夺过了她的剑。
他两只手上的绳索虽然被燕仪挑断,但脚上的绳结还没有解开,这一起身一夺剑,两条腿如木头泥塞一般,使他又一次笨重地倒地。
沈复深立刻麻利地解开了自己腿上的绳子,然后将那柄染毒的长剑扔得远远的。
燕仪看着自己手背上这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听山谷子师父说这毒厉害,想来划这么一道口子,也该够了吧。”
她手上伤口虽小,但骤然受伤,倒的的确确还十分疼痛。
沈复深紧张地握过燕仪的手,看到她真真切切的伤口,骂道:“你做什么!”
“你既然不肯说出解药的下落,那我便跟二郎一起去死吧。”燕仪说道。
沈复深脸色铁青,倒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中了毒的缘故,而是他精心筹划盘算的这一切,就因为这一道小小的伤口,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燕仪从他手中强行抽回自己的手,说:“一个时辰之内,带着解药来,否则……”
说到这里,燕仪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畅快感:“我若能和李容与一起生同衾,死同穴,一起埋骨在这异国他乡,倒也是一桩浪漫趣事。”
沈复深冷笑道:“你以为用你自己的性命,就可以威胁到我?燕仪,我什么都不要,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威胁到我。”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和他一起死了,死得其所,我很高兴。”燕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