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后乃是山野乡村的野丫头出身,从前在宫中为奴为婢,虽得先皇恩典,封了个平昌公主,可这公主的封号是怎么来的,在座的诸位同僚想必都很清楚,这样小门小户的出身,如何用得上十六匹马的婚车?
如何用得上蜀绣金丝的华盖?岂不是杀鸡用牛刀?皇上既然要为了水灾一事一切从简,却又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如此靡费,岂不是本末倒置?”
“皇叔公!”李容与听他话里说得过分,忍不住高喝了一声。
“册后大典用十六驾马车,是礼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历代皇后册立时皆是如此,先皇钱氏乃是继后,亦用了十六驾车和蜀绣金丝,有何不妥?”
“钱氏原是英国公爱女,出身名门身份尊贵,自然配得起这些,可老臣却听说,新后曾被贬入过辛者库,还被先皇议过亲,差一点儿就嫁与了燕国去和亲。这样的糟糠之身,如何能与历代皇后相比?”
兖王这话说得极为难听,众臣子听了都面面相觑,瞅着李容与的脸色愈发铁青,只怕是勾起了皇帝的雷霆之怒,一个个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李容与强压下怒火,转为了一声冷笑:“堂叔公对朕娶皇后之事如此极力反对,难道是盘算着让朕纳你家里那个年方十六的庶女为后吗?”
兖王脸色一变,喝道:“皇上,青灵怎么也算是你的堂妹,更是老臣视若珍宝的孙女,你一口一个庶女,是瞧不起老臣吗?”
李容与厉声道:“堂叔公先出言不逊,屡次辱及我朝未来的皇后,朕不过说了一句庶女,也并未失实!”
“你……哼,我家青灵就算是嫁给贩夫走卒,也不会来觊觎皇家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兖王拂袖而去。
李容与和兖王
的这一场争论以不欢而散告终。
皇帝并没有贬斥兖王,这原是念他年纪大了,网开一面,谁知兖王却将此当成了鸡毛令箭,逢人就说是皇帝心虚。
水患的事情本就闹得李容与焦头烂额,这会儿兖王又给他使绊子,更令他头疼。
兖王虽然在朝堂上没有供着正经职位,他再想对朝政指手画脚也没法影响李容与的判断和结果,但他说燕仪的那些话若是传了开去,传到燕仪的耳朵里,只怕她会吃心。
宫中人多嘴杂,她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又是最长舌快嘴的,燕仪自然听见了这些话。
不过,她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在一日山谷子入宫给她送新婚贺礼的时候,和他提到了这件事情,说来当玩笑话罢了。
山谷子听了,倒是很有兴趣:“我以往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这位兖王爷。”
“是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早就不在朝堂上活动了,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一个劲儿地给皇上找不痛快,别是中的什么邪祟吧!”燕仪说道。
山谷子没有听过过兖王,倒是很有兴趣,决定出宫后跟着他,悄悄把这个给他爱徒找不痛快的老家伙给修理一顿。
燕仪却浑然没放在心上,专心致志摆弄山谷子送她的翠玉九连环。
“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扔地上给碎了,省得还要这么麻烦地解来解去。”燕仪说着,将九连环扔在了桌面上。
“你什么时候有耐性把这九连环给全解开了,想来日后这宫中的烦杂诸事,你也就能料理清楚。”山谷子告诉她。
虽然说定下婚期之后,新妇新郎不该再见面,可燕仪因太皇太后身子不好,日夜陪伴在侧,李容与又是日日都要来慈安殿向太皇太后请安的,两个人倒是天天相见,比从
前还要亲密许多。
这天,燕仪服侍了太皇太后午睡之后,就和李容与一齐散会儿步。
燕仪看出来李容与神色有些倦怠,便说:“我晓得皇上你公务繁忙,但再忙也该注意劳逸结合,成日里这样劳心劳力哪能成?若是累坏了身子,我指望谁去?”
李容与满口答应她:“好,等黄河水患的事情了结了,我一定好好躲躲懒。”
“你从前在东宫时便是这样,一处理起公务来就没完没了,水患结束了还有马政,马政完了还有军屯,岂不知这奏折千千万,天底下等着你去处理的公务也千千万,你一个人如何处理得过来?何必这样为难自己?”燕仪嘟囔道。
李容与不禁笑道:“这还没有嫁过门呢,就先絮叨上了。”
燕仪狠狠掐了他一把:“我还不是担心你!”
李容与咯咯笑着,笑过之后,却又想起那些烦心事,便说道:“最近宫中有些话……你不管听没听到,都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