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还是嘴硬道,“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搜集海中奇珍异宝。
当年大玄经过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所以陛下才会派我出海,开拓财路。
可惜,我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它那硕大的眼睛当中竟然落下两行泪水。
“伏波将军章得象,你可知道我是谁?”
苏牧沉声喝道。
“你是谁?”
章得象脱口而出,下意识地道。
“大玄太平司,指挥使,苏牧。爵封镇西伯,奉命镇守朱明、苍梧、珠崖三州。”
苏牧缓缓地说道。
“你所在之海域,也在我的镇守范围之内。”
苏牧盯着章得象,目光凌厉。
“你现在还要撒谎吗?”
苏牧舌绽春雷,厉声喝道。
“我——”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脸上闪过拟人化的慌乱。
它眼神闪躲,结结巴巴地道,“我没有撒谎,你问我,我回答你,我什么都说了。”
“太祖年间就已经有太平司,你若真的是伏波将军,那你应该知道,太平司的职责是什么!”
苏牧冷喝道,“你觉得,你能骗得过我?”
“你既然是太平司指挥使,那我们就是同僚,你为什么要伤我?”
章得象大声道,“大家各有职责,自己人何必为难自己人?”
“我说了,太祖已经殡天数百年,你说你是伏波将军,有何证据?”
苏牧冷笑道,“据我了解,大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六阶妖物的伏波将军。”
“那时候我还不是六阶。”
章得象辩解道,“我那时候才刚五阶,我是这些年潜心修炼才突破到六阶的。”
“少废话!”
苏牧喝道,“我管你五阶还是六阶,总之,据我所知,大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妖物受封为伏波将军!
你若是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那么,冒充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话音未落,苏牧身上已经绽放出金光,他的身体陡然拔高数丈,瞬间变得和那八爪鱼妖物章得象一般高矮,整个人威风凛凛,杀气十足。
此刻站在八爪鱼妖物章得象面前的并不是苏牧的真身,而是他的皇天后土金身。
皇天后土金身,苏牧早已经修炼到了大小随心的境界。
感受到苏牧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再加上火尖枪内部福地中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压抑气息,八爪鱼妖物章得象心中都快要崩溃了。
“我有证据!”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出手上下飞舞,大叫道,“我有官印,还有当年受封的圣旨。
它们的真假一验便知。
苏指挥使,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现在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你们太平司有太平司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
它张嘴吐出一团光芒,用一根出手卷着就伸到了苏牧的面前。
那一团光芒包裹着的,赫然正是一颗官印和一封圣旨。
苏牧伸手拿起那圣旨,打开看了一遍,然后又拿起那颗官印,同样是自习地查看了一番。
这两样东西,看起来确实是真的。
其实从一开始苏牧就没有怀疑过它的身份。
一头妖物,没必要撒这种谎。
一头妖物,在大玄做官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而且一开始这章得象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妄想利用同僚的身份来脱困。
苏牧如此咄咄逼人,根本就不是为了让章得象证明自己的身份,而是想让章得象把它出海的任务说出来。
“我猜,当年是你袭击了这艘船,而这艘船上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大玄的伏波将军章得象,你这官印和圣旨,都不过是从沉船上得来的。”
苏牧缓缓地说道,“这官印和圣旨可证明不了你的身份。
就好比,它们现在在我手上,难道就能证明我是伏波将军?”
“你——”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大怒,“你这是强词夺理!
太平司现在都是如此不讲道理吗?
这都不行,你让我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陛下殡天,其他认识我的人肯定也活不到现在,我还能怎么证明自己?”
“你应该问你自己。”
苏牧淡淡地说道,“告诉我你真正的任务,或许我能从朝廷的卷宗当中找到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我说了你又不信。”
章得象道,“其他的我不能说,以你的官阶,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想知道我的任务,就让太平侯来!”
章得象也是有些愤怒了。
它忌惮苏牧的实力不假,但大家都是大玄的官员,而且它是伏波将军,论品阶也不在太平司的指挥使之下,对方凭什么审问它?
放在当年,太平司哪个指挥使见到它不是笑颜相对?
它是妖物不假,但它可不是一般的妖物。
太平司负责斩妖除魔,那斩的也不是它。
如果是敌人,那无论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它都可以接受。
但太平司又不是敌人。
好歹当年它也曾经帮过太平司不少忙啊。
念头转过弯来,章得象立马就变得傲气起来。
对啊,自己跟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说个屁啊。
以自己的身份,就应该跟太平侯爷打交道!
也不知道现任的太平侯爷是谁,是不是当年自己认识的哪位故人的后代?
哼,真要是论辈分,这些人都得叫自己一声爷爷!
苏牧看着忽然硬气起来的八爪鱼妖物章得象,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你要见太平司的话事人?”
苏牧缓缓地开口道。
“话事人?你们太平司现在这么称呼太平侯的吗?”
章得象愣了一下,当年太平司可是没有这个称呼啊。
话事人是个什么官职?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廷的官职也有了调整?
这也不稀奇,一朝天子一朝臣。
陛下都已经驾鹤西去,这些变化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八爪鱼妖物心中暗自道,嘴上却不愿意示弱,而是开口道,“没错,我就是要见你们太平司说了算的那个人。
见了他,我自然会把一切和盘托出。
不是我吹牛,你们太平司,也只有他才由资格了解我的任务,其他人,级别都不够!”
苏牧略微有些恍惚,感觉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头八爪鱼妖物,而是一个身穿官服的,就在官场厮混的老油条。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章得象没有说谎,那它还真算是个官场老油条。
整个大玄,恐怕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比它资历更老的官儿了。
从太祖年间一直活到现在,也就是妖物这么能活。
人类,哪怕是合体境强者,那也活不了这么久。
“如果你要见太平司说了算的那个人,那么你已经见到了。”
苏牧缓缓地开口道。
“已经见到了?他人呢?他人在哪里?”
章得象四下张望,开口问道。
苏牧一头黑线。
这八爪鱼妖物有时候看着挺机灵,有时候怎么又冒傻气呢?
它到底是懂人话,还是不懂人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在下。”
苏牧说道。
“你?”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道,“你不就是个指挥使吗?
你怎么会是太平司的话事人?”
它学的倒是快,立马就学会了话事人这个词。
“指挥使为什么就不能是话事人?”
苏牧反问道,“太平侯爷接连战死,太平司没有新的太平侯爷诞生之前,我就是太平司的第一指挥使,太平司一切事宜,我说了算。”
苏牧昂首而立,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势。
男子汉大丈夫,自应当仁不让。
“这——”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哑口无言。
它为伏波将军,当年也曾经领兵,知道军中的规矩。
主将战死,副将接管军队,副将战死,校尉接管军队,一级接着一级。
如果太平司的太平侯都死了,那确实是指挥使接管太平司。
可是不对啊。
太平侯都战死了,难道说大玄发生了妖潮?
还是大规模的妖潮。
否则太平侯怎么可能全都战死呢?
什么规模的妖潮,能让太平侯全都战死?
这样的妖潮之下,大玄真的能挺过来?
自己虽然身处海底,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大玄国破家亡啊。
它看着苏牧,这个自称太平司指挥使,叫做苏牧的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亡国之人啊。
亡国之人身上的气质可不是他这个样子。
章得象经历过大玄立国的乱世,见到过许多国破家亡之人。
那些人身上的悲愤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个苏牧,分明是春风得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历过国破家亡这种事的人。
“太平侯怎么会战死呢?”
章得象语气惊疑不定地问答。
“只要是战斗,谁都会死。”
苏牧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世上没有不会死的人。
侯爷们是人,当然也会死。”
他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
不过玄帝的事情,苏牧并不打算跟这章得象多说。
“现在,你可以说下去了。”
苏牧缓缓地说道,“我就是太平司说了算的那个人,我想,不管你什么有什么机密的任务,我应该都有资格知道。
在大玄,太平司没有资格知道的秘密并不多。”
“是。”
八爪鱼章得象赞同地点点头。
太平司是大玄的顶梁支柱,他们没有资格知道的秘密,几乎可以说没有。
在他们那个时代,太平司可是身受陛下信任的。
甚至,当年它出海的时候,船上还有五个太平司指挥使,二十个太平司镇抚使,一百三十个太平校尉。
可惜,他们全都死了。
只留下它一个人。
只剩它一个人。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眼神中流淌过浓郁的悲伤。
苏牧也感受到八爪鱼妖物章得象身上那几乎化解不开的悲伤,心中微微一动。
这种感觉他曾经在晋侯、明夷侯身上见到过。
那是其他侯爷战死的时候。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是在为自己的战友感伤。
有那么一刹那,苏牧觉得自己过于残暴了。
章得象不是一般的妖物,说起来,它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同僚。
自己对它是不是太过残酷了?
不过转念,苏牧便又心如铁石。
战场之上,容不得丝毫感情。
当初在上古沉船里的时候,章得象偷袭他可没有丝毫留情。
如果不是他实力足够,他早就已经死在章得象的偷袭之下。
就算是到了现在,所谓伏波将军,也仅仅是它一面之词。
官印和圣旨,那都可以是偷来的。
这玩意儿上面有没有照片。
况且,这八爪鱼妖物章得象对自己的任务讳莫如深,谁知道它现在是敌还是友?
连玄帝都能是假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只要不是明确的朋友,那就要以敌人视之。
“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你如何证明你是太平司的话事人?”
章得象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谨慎地问道。
苏牧冷哼一声。
“章得象,是我的错,我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你可以跟我讨价还价。”
苏牧冷冷地开口道,“听好了,现在你只是我的阶下之囚,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等我耐心耗尽,等待你的,就将是抽魂的下场。”
八爪鱼妖物章得象浑身一颤,它想起了太平司的种种手段。
它并没有怀疑苏牧说的是真是假,抽魂,它虽然没听过,但太平司肯定有。
太平司这些疯子,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谁知道他们都研究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刑罚。
八爪晕妖物章得象虽然是六阶妖物,但也没自信能够扛得住太平司的刑罚。
最主要的是,没必要啊。
自己堂堂伏波将军,起码能跟太平司指挥使平起平坐。
大家都是同僚,自己没必要没苦硬吃啊。
为什么要挑战太平司的刑罚呢?
八爪鱼妖物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像是做了决定一般,一双大眼睛盯着苏牧,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