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青烟缭绕的奉先殿内,玄翎一袭素白祭服,正在给圣母皇太后上香。
盛熙颜透过雕花门缝,看到他肩膀微微发抖,心里不是滋味。
哎,若是玄郎的生母还在世,玄郎该有多幸福。
盛熙颜感觉自己像个罪人,在外踌躇半晌,才踏入殿内。
“玄郎...”她轻声唤道。
玄翎迅速抹了把脸转身,强笑道:“颜颜怎么来了?”
盛熙颜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如刀绞。
指尖抚上帝王的狭长凤目,“玄郎别难受,母后知道你励精图治,是位明君,一定会欣慰高兴的。”
玄翎拉她手,嗓音沙哑道:“母后知道颜颜为朕生了三个宝贝,不,是四个宝贝,她定然心中喜悦万分。”
“让我好好拜拜母后。”盛熙颜跪下,虔诚的双手合十祷告:“母后,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玄郎,天冷为他添衣,一日三餐亲自呵护,陪伴他左右…….”
玄翎欣慰的微笑,他的颜颜现在很懂得心疼他,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
远处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玄翎表情瞬间冷峻。
太后搭着掌事嬷嬷的手进来,看到帝后二人,惊喜道:“颜颜也来祭奠...”
“母后。”玄翎突然打断,“儿臣记得您从不来奉先殿。”
盛熙颜注意到她食指和大拇指缠着纱布——老太太受伤了?
哪里知道是太后连夜做针线扎的伤。
“哀家...”太后声音发颤,“是来给韵姐姐赔罪...”
玄翎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赔什么罪?”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太后缓缓跪在了圣母皇太后灵位前...
盛熙颜的心跳如擂鼓。
糟糕,她要说自己杀母夺子的事?
玄翎一定会龙威震怒,一定会很伤心愤怒,怎么办?
盛熙颜攥紧手,靠在玄翎身边,紧张的咬唇,却听太后说:“哀家那时不该让你和韵姐姐分开,害得你们母子分离整整两年……”
“母后就没有别的说的了?”玄翎突然问道。
盛熙颜眨了一下眼睛,是啊,只是这一个过错吗?
太后叹气道:“皇帝怨哀家,哀家毫无怨言,但是这件事和皇后无关,希望你不要迁怒她。”
玄翎冷笑,盛熙颜感觉一股寒气逼近,这话还不如不说,说了就是在提醒他们的关系。
在窒息又暗含危机的气氛中,三人祭拜完圣母皇太后。
一炷香后,太后道:“皇帝,哀家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可否去慈宁宫详谈。”
又看了眼盛熙颜,“皇后先回去好好歇着。”
嗯?不让我去?为什么呢?盛熙颜纳闷。
玄翎似乎意见一致,哄说:“颜颜,你先回去陪孩子们。”
两个人都不想让她去慈宁宫,不想参与这件事。
“臣妾知道了。”盛熙颜乖乖的回了养心殿。
脑子里却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太后和玄翎会大吵大闹?然后呢?
花夏端来参汤,“娘娘,您怎么一直走来走去?”
盛熙颜道:“你让梅香去慈宁宫打听打听,本宫有些害怕。”
虽说接受不了太后做母亲,可也不想让她出事。
“娘娘别急,梅香这就去打听。”
一炷香后,梅香急匆匆跑回来禀告,“娘娘,奴婢打听到,太后要以死谢罪……”
\"啪——\"
羊脂玉盏在地上摔得粉碎,参汤溅在盛熙颜杏黄色的裙摆上,晕开一片暗色。
盛熙颜眼前一阵发黑,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是了...以老太太的性子,若真害死玄翎母亲,为了不让她和玄翎生出嫌隙...必定会做出以死谢罪的事情。
“去慈宁宫!”她提起裙摆就往外冲,发间金凤步摇的珠串打在脸上生疼。
凤辇疾驰过宫道时,盛熙颜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春风刮在湿凉的脸颊上,带起一阵刺痛。
这双能用法力的手,此刻却连帕子都抓不稳。
慈宁宫内殿静得可怕,只有檀香在鎏金炉里袅袅升起。
盛熙颜踉跄着冲进内室,绣鞋踩过织金地毯,在紫檀木软榻前\"咚\"地跪下。
榻上的太后面容安详,橘黄色凤袍整齐地铺展着,双手交叠在腹前。
玄翎坐在一旁,明黄龙袍上的团龙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老太太薨了?不会的!
“母后...”盛熙颜跪倒在软榻边,这一声唤得肝肠寸断,泪水模糊了视线。
掌事嬷嬷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刚才因为情绪激动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没死?盛熙颜抹了一下眼泪,抬眼看玄翎。
他神情肃然,平日里他都对着她笑,肯定会扶起她,现在只是冷冷坐着。
掌事嬷嬷扶盛熙颜起来时,她看到软榻中间的炕桌上有一个白玉酒盏,里面有液体。
她凑近闻了一下,是鸩毒?吓得她浑身血液凝固。
一把将酒杯打翻,噗通跪在玄翎面前,拉他手恳求道:“玄郎,你饶了母后吧?别让她死....我补偿你,我再也不和你耍脾气,再也不和你闹,什么都听你的....”
玄翎缓缓伸手抚她头发,声音沉得像深潭水:“颜颜,太后虽是你亲生母亲,但是她没有养育过你,从前也对你不好,你何必管她呢?”
盛熙颜泪眼婆娑,哭得小脸泛红,“她虽然没有管过我,可是给了我生命,我嫉恨她从前对我不好,可也明白不知者无罪。
夫君,求求你,别让她死,好不好?呜呜呜……“
玄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浅浅笑意,又摸了一下她的头。
盛熙颜泪眼模糊,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颜颜...”
太后不知何时醒了,苍白的唇颤抖着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