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
朝会毕。
商议完朝事的大臣们, 陆陆续续顺着宫道离开,三五成行,或商议手头差事, 或讨论还未定下来的朝事。
也有的,讨论着近日的热门话题和人物——狄家二郎。
下了朝,狄少卿顺着人流往外走,脸色绷紧。
他黑着脸,从袖口掏出来一小叠请柬。
“暴指挥使。”
暴凭江给他回礼,又笑道:“狄少卿可是又有什么好事想着我”
托狄松实这位新上任大理寺少卿的福,严查血案的同时,他也捞了不少功绩。
狄松实把请柬递了过去, 表情紧绷得就像是带了一个铁面具:“吾儿尔逸, 想邀请暴指挥使于桃园一叙,赏花论技,论……”
暴凭江:
“论什么”暴凭江不敢相信地问, 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倒是有人找他论论武艺, 花下把酒博弈, 也算闲时一乐事。
现在竟然有人要邀请他去论一论怎么做千里眼论一论怎么给马穿鞋使得马蹄不损
“这难道不是玩笑”暴凭江忍不住看着狄松实,满是犹豫和惊讶地问。
仿佛在说, 年轻人嬉闹玩笑也就罢了,你竟然也帮腔
被看的狄松实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他这辈子, 从未做过如此出格跳脱之事。
总想儿子上进, 但儿子上进的方式太过奇异怎么办
狄松实黑着脸, 又说了几句,等暴指挥使应下会如约赴会, 他才拿着请柬转身, 又往工部那边送。
送出一张, 被震撼和奇怪的眼神看一遍。
狄松实的脸就更黑一分。
等工部、兵部、几个武将一共六份请柬送完。
狄松实有没有打儿子的想法未可知,但朝中这些有分量的官员们,却都呐呐无言。
他们官职不同、品阶不同、所属衙门体系不同,却都站在宫门口,手里拿着请柬,与彼此面面相觑。
不敢相信他们此前还在当笑谈的事,竟真有人要邀请他们去辩一辩
狄松实没避着人。
许多官员都看见了,稍一打听,就知道前后始末。
不管这事听起来有多离谱。
但狄松实亲自出面,本身就代表了不一样的郑重和诚意。
狄少卿能跟着年轻人胡闹吗
那肯定不能。
事情的风向,一下变得奇怪起来。
这也是狄先裕非要赖着他爹给他拉人撑场面的原因。
他吆喝一声,哪有他爹来得有用
他爹可是众人眼里公认的性子稳重严肃。
“嘿嘿。”来打听他爹有没有给他拉到人的咸鱼傻笑,“爹你办事果然靠谱,下次有这种事,我还找你。”
狄松实额头迸起一根青筋。
手痒了,怎么办
上进的二郎,比懒散的二郎,怎么更让他气血上涌
狄先裕坑完爹,又赶紧去找媳妇。
他可不觉得开一个宴席简单。
多少人安排班级出游的活动游戏都手忙脚乱多少人能没前辈带直接操办好一个公司年会即使是两个人结婚,宴请亲戚来吃吃喝喝,都不知有多少人焦头烂额,忙中出错呢!
而这种技能,对顾筠来说,却自小耳融目染,简单得很,她道:“桃园自有一套流程,我派苑书去盯着些,再亲去几趟,不会出错的。”
狄先裕顿时放心了,美滋滋的一把搂住媳妇,试图黏糊,然后被顾筠纤白的手指戳着额头推开:
“别闹,有这时间,不如多去准备准备。”
她怎么能不忐忑
尤其是想到家中的水枪、猪膀胱、还有那本《小儿呲水秘籍》……
这种类似的玩闹场景,一想就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但让她回忆夫君正正经经地,不笑不闹,言语得体大方地给昭哥儿启蒙、或者讲解书中的道理
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顾筠想想都心虚,不知道夫君要怎么在这么多朝中大员面前,讲解那些看起来像是白日梦般的道理。
她甚至觉得让昭哥儿上去,说不定都更靠谱些。
这不巧了
夫妻俩想一块儿去了。
狄先裕正可劲儿忽悠崽呢!
也可以说是带崽玩,带着点暗搓搓小心机的那种。
兴奋又稚嫩的嗓音,带笑儿荡漾在狄府上空。
“啊!爹——鱼欺负我!!!”
被水溅了一脸的狄昭昭兴奋大叫,小手抹了一把脸,连忙小脑袋看爹,大声告状!!
乌亮乌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激动,亮得好像缀满了快乐的星辰。
“来,看爹给你报仇!”狄先裕大胯一步,手里的木质鱼叉往水里奋力一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