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 十面埋伏 第三章(2 / 2)

「要是大王在,这女人绝讨不了好。也罢,」容虎叹了一声,「属下照鸣王的意思办就好了。免去用刑,直接答应下来,让那女人把解药交出来,倒也节省了一点时间。」

否则怎会胡涂到把思蔷当成凤鸣,看着这变童在自己的御床上睡着,却忽然硬不起心肠把他叫醒,反而像个没脑子的粗汉一样,抱着他在床上凝视了大半夜

说完,朝着容虎谄媚地作了一揖,道:「就当做善事吧。心肠好,会有好报的。」

他不屑这样的自己。

凤鸣露出迟疑之色,想了一会,最终还是举起手,往头上狠狠挠了两下,苦笑着道:「我也知道她在利用我的软心肠,可是对一个女人用刑,毕竟不怎么好。再说,她受庆彰指使,只是个小卒子,如今不过是想活命罢了,我其实根本就没打算过要杀她。现在她给我解药,我们饶她性命,大家满意,一举两得,岂不是挺好」

「来人!」若言回到处理政务的桌案前,唤来值夜的侍卫,「把从昭北送来的文书取来,本王要再仔细看看。」

容虎皱眉道:「和这种人有什么条件好讲的属下审问的人多了,一眼就看穿这女人又怕死又狡猾,察觉鸣王心底善良,就屡屡装出柔弱,骗取鸣王同情。别看她说得决断,什么为了活命,打死也不会说出解药下落。大刑加身时,痛得五脏俱裂,多少人只求速死,她并不是能熬住酷刑的硬骨头,待属下让她吃点苦头,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让她一字不敢隐瞒地统统吐露出来。」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处理一下昭北的事情。

凤鸣拦住容虎,把他拉到门外,在走廊上压低声音道:「容虎,我看她说的也有道理。她潜伏入同安院做奸细,如果被褐穿了,必定死路一条。她手上留着解药,是想着作为交换好讨一条生路。这既然是她唯一的机会,必不肯轻易放弃,恐怕在我们没有答应放她走之前,就算对她动刑,她也不会说的。谁会为了不受刑而宁愿放弃活命的机会我看不如大家谈谈条件,友好合作。」

大军偷袭虽然成功,昭北王族也被杀得差不多了,但偷袭一个国家容易,要长期占领一个国家,却需要更多的政策和手段,当地的望族也许会纠集刁民持续反抗,必须先着手铲除。

裳衣不等他伸手过来,尖叫一声,双手抱着头喊道:「打死我也不说解药是我事败后保命的唯一法宝,我若不能平安离开此处,谁也别想找到!」

思蔷已经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走言身旁,跪下行了一礼,低声道:「大王,思蔷去伺候媚姬小姐了。」

容虎拧起眉道:「鸣王,这女人到这地步还想要挟,可见光吓唬是不成的,让属下给点真厉害让她尝尝。」跨前一步。

保持着跪姿,等了一会,小心地抬起眼。

果然是块做奸细的好材料。

若言正看着公文,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打算。跃动的烛光印照在坚毅执着的轮廓上,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英武魅力。思蔷轻叹,心里又失落,又伤怀。

刚才瞧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觉得着实可怜,没想到一抓到机会,立即讨价还价起来。

朝着若言又拜了一拜,膝跪着往后退到门外,才站起来,无声无息地离开。

凤鸣愕然,「什么你居然还有条件」

思蔷是若言指定的特殊人员,有权直接进入软禁媚姬的密室。

她踌躇片刻,咬了咬牙,「但鸣王要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把解药拿出来。」

他目前的暂住处也在密室侧旁。

裳衣虽然害怕,却并非没有脑子的蠢材,闻言犹豫片刻,看向凤鸣,「老实和鸣王说,我手上确实有解药,并不在我身上,藏在他处。要我拿出来也行,但……」

原本想回自己的小房中休息的,经过时却惊讶地窥见微弱烛光从密室门缝透出,不由向门外的侍卫出示了若言给的信物,推门进去。

现在计划卡在疯狗一样的庆离处,让庆离恢复清醒是最关键的。

「媚姬小姐还没有睡吗」思蔷就着地上一个方形软垫跪坐下去,略带关心地问。

容虎道:「既制了迷药,必有解药随身,以备不时之需。你把解药藏在哪里了」

媚姬的身子微微转动一下,露出优美的侧脸。

裳衣对他不如何畏惧,倒是被容虎在旁一声冷哼吓得娇躯微震。

「原来是思蔷。」淡淡地扫了思蔷一眼,用已知道答案的语气道:「今夜侍寝了」

被容虎暗中踢了一脚,立即转了语调,赶紧板起脸道:「为了同国的安危,你一个人的小命根本微不足道,再不坦白招供,统统说出来,别怪我严刑无情。」朝裳衣瞪起他的圆眼睛。

思蔷低头,把领口的衣襟整理得更严实了点,低声道:「是。」

凤鸣见她可怜,开口道:「我们其实也只是为了……咳咳咳……」

沉默片刻,思蔷问:「大王还在等待媚姬小姐的答复,关于王后一事,不知小姐是否考虑好了」

裳衣用几乎听不见的柔美声音,小心地道:「此药的药效,和从前用的截然不同,配方是秘传的,解药也要特制。若不是事情危急,我本也不想……不想对他用这个。」

媚姬忽然发出脆铃似的动人笑声,回过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晶莹美目,盯着思蔷上下打量。

「你现在给庆离服食的迷药,是否需要特制解药」

思蔷被她看得不知所措,有点不安地问:「媚姬小姐在笑什么」

「更换迷药配方,并非是要害庆离,而是逼于无奈。原本,给庆离吃的也只是轻度迷药,只要使他稍显昏积,对我迷恋就好。没想到前一段日子,也许是他日久服食,身子习惯了,一般迷药不再对他有用。庆离对我有所疏远,甚至还会朝我发脾气。」裳衣也知道狡辩无用,凤鸣等人早把同安院控制住了,庆离再不能当她的靠山,识时务地坦白道:「那时又恰好遇上王子妃传出有孕的消息,我生怕庆离从此再不理会我,只能咬牙改了药方,给庆离服食另一种更厉害的药丸。」

「我笑你这孩子怀着心事,还以为能瞒得过我吗若是要问王后一事,也不会挑这种时候过来。」媚姬笑毕,幽幽叹了一口气,「依我看,你不过是因为离王一边召你侍寝,一边却仍然对鸣王执着,嫉恨交加,无法入眠,见我房中透出烛光,忍不住进来打探情敌的消息罢了。」

压根不知道洛云已经出事的凤鸣和容虎,正耐心倾听着裳衣的招供。

她如此直接,把思蔷微妙的心态淋漓尽致地褐穿,让思蔷十分狼狈。

同安院,目前一片平静。

思蔷脸庞微红,声若蚊蝇地道:「媚姬小姐说得过头了,思蔷什么身分,怎敢和鸣王相比更不敢提什么情敌不情敌的。」

内室的门,在萧纵面前,轻轻关上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朝萧纵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美艳笑容后,她缓缓跨入房中。

「嗯」思蔷抬起头。

摇曳转过头,颤动的目光望向她最深爱的男人,「如果做出如此庸俗妒妇的所为,摇曳也就不配当萧圣师的女人了。」

媚姬端正了容色,道:「天下情爱之事,从不讲究身分高低。若讲究身分高低,多半就并非真情了。你如果真的仰慕离王,就当竭力争取,他要是不为所动,始终不爱你,那是天意,但毕竟也算争取过。可你若把身分高低这事摆在最重要的位置,自甘微贱,就连仅有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离王这样的人,怎会看上一个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人呢」

「你若施暗手害了洛云,我会亲手杀死我们的孩子。」萧纵淡淡说着,扫了摇曳一眼,双唇缓缓开合,「我会杀了凤鸣。」

思蔷低头静听,半晌俊秀的脸上掠过一丝激动,不禁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道:「小姐的话,实在……实在和我有时候的念头有些……有些相同。我其实也这么想过,可是鸣王睿智机警,盛名天下俱知……」

经过萧纵身边,即将跨入内室时,摇曳停了下来,低声道:「你欠我的,我会让你还的。」

「你见过鸣王吗」

摇曳脸色覆着说不出的诡异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游移不定。她挣扎了一会,猛然露出下了决心般的表情,移动脚步。

思蔷愣了愣,垂首道:「没有。」

采锵在隔壁的小房中睡得正沉,萧纵小心地将洛云平放在大厢房的另一侧床上,出去单手掀开帘子,站在门前,等待摇曳进来。

「我见过。」

按照摇曳的话,萧纵亲自把洛云抱入内室。

思蔷眼中火焰闪了闪,低头沉默,好一会,咬了咬牙,大胆地抬起头,把视线对向媚姬,「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鲜少将他人生死放在眼里,此刻,却深深希望洛云可以活下去,甚至不惜亲自到摇曳面前,揭开这个会令彼此都受重创的伤口。

「你想知道」

因为,他自己正是这样的人,正是这样成为了今日的萧圣师。

「是,我想知道。」

萧纵知道,极度的冷淡之下,是燃烧不尽的如汹涌浪潮般的渴望和勇气,如此性情,才能悍勇无敌。

「在我的眼里,鸣王他……」媚姬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回忆般的神情。乌黑双瞳内荡漾出幽远水波,缓缓地,幻化出淡然一笑,轻轻道:「他和你一样,不过是个天真的孩子罢了。」

并非他厌恶凤鸣,而是眼前这浑身血迹的孩子,纵使在重伤昏迷中,脸上还带着那一缕仿佛与生俱来的冰冷。

思蔷愕然。

他深爱摇曳,却对摇曳所生的儿子并未有这种奇异的感觉。

不一会,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喃喃道:「不过……是个天真的孩子」

那一刻,萧纵深切地感觉到心底深处有某处变了。

「离王誓要把鸣王弄到手,并不是为了他的兵法或者智谋。如果换了别人,有如此兵法智谋,不能为离王所用,离王早把他杀了。可是,为什么对于鸣王,离王只是强烈地想抓到他呢」

但,当他在王府大门旋风一样赶到,将洛云从血泊中救出来,当这年轻的生命毫无生气地躺在他臂弯中时,一切都改变了。

思蔷听着媚姬从容坦然的分析,迷惘地道:「难道大王对他日思夜想,还有别的原因」

他是个狠心的父亲,曾打算一辈子不承认洛云的存在,只当他是洛宁的儿子,当他是一个普通的萧家侍卫,永远不予理会。

「当然。」

他爱的,从始至终只有摇曳一人,对洛芋芋只有怜意,却无爱意。醉后误认,错有一夜姻绿,生下洛云,在萧纵眼中,那有着他血脉的小小婴孩,不但不是自己想要的骨肉,更是自己曾经背叛摇曳的活证。

「什么原因」

萧纵一生受人尊崇,从未被人这样当面地狠辣讥讽过,此刻却不能不全盘接受。

「我不是说了吗鸣王,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言辞越见犀利,明亮动人的眼眸中,现在翻滚着痛苦的不甘和怨恨。

媚姬的声音细腻动人,格外柔和,「孩子的心是最真,最美的,长不大的孩子,往往最惹人爱怜。因为无论人世多么丑恶,他却永远可以看出其中的美好来。不管被人欺骗了多少次,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用善意揣测别人,尽量信任别人。」

听出萧纵话中轻微流露的怀疑,摇曳高傲地昂起脸,冷笑道:「让你抱着这贱女人的儿子离开,亲眼看着他死掉,然后永远将不肯救治的罪名栽在我头上把这个本是你亏欠我的帐,反变成我亏欠你的你休想,没那么便宜。」

媚姬说了这番话,把目光移向思蔷,低声道:「谁不盼望自己身边,有一个像鸣王一样,善良、天真,不会被宫廷陋习污染,不需要防备的人呢离王虽然权势滔天,却深知作为一个大王,身边环绕的无一不是争名逐利,城府深重之徒。在他心底,也许正需要一个令他可以安心拥抱的人吧」

萧纵眯起眼睛,「你会救他」

烛光摇曳。

「把他放到内室去,」摇曳脸色数度剧烈变化,终于冷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冷冽平淡,「我救他。」

思蔷反复咀嚼着媚姬的话,久久没有作声。

这口气,让人怎么咽得下去

生出一丝希望的心底,混着轻微的感觉古怪的疑惑。

一个比她为萧纵生的凤鸣,更像萧纵的儿子!何其可笑……

鸣王,那名震天下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吗

她的萧郎,她苦苦爱了多年,一心一意等着的萧郎,竟和别的女人有一个儿子。

如果他没有那些本领,那些天下人传颂的事迹,大王还会那样的爱恋着他吗

怎么会看不出

同泽城外。

这冷冰冰的表情,像冰一样,与己无关,永远无动于衷的冷漠,利剑片刻不离手的习惯,和萧郎如出一辙。

江边,心急如焚的众人站在甲板上,个个伸着脖子,远眺着至今仍无动静的岸边。

自己真傻,怎么竟看不出

秋星几乎把新绣的手帕给揉碎了,「真急死人了,怎么秋月还没回来」

这人跟在凤鸣身边,她曾经见过几次,却根本没想过,他和萧郎有血肉之亲。

秋蓝刚刚安慰了因为忽然转移到船上而显得不安烦躁的筑玄,走上甲板上,听见秋星焦急,走到秋星身边,拉着她的手,「秋星,别着急,洛云不是亲自接秋月去了吗有他这样的高手在,你还怕什么可能……可能是因为现在天没亮,城门关着,所以他们出不来。」

摇曳低头,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洛云。

说是这样说,她心中却也没底,一边柔声安抚,一边也不断把焦灼目光投向岸边通往同泽的黄土路。

萧纵回头看她一眼,「你要看着他断气吗」

真叫人担心,不但不见秋月洛云,连鸣王的消息都没有。

萧纵平静的语气中,蕴含了仿佛要一去不回的沉毅,摇曳纵在极度伤心之中,也不由大震,还未细想,脚步已移了过来,挡在萧纵面前。

罗登已经把趁夜赶来的萧家手下都清点了一遍,除了洛宁带走的大半精锐,算上船队上原有的船手,还剩两百多人,这区区人数,又不像杀手团的人一样个个都受过严格训练,如果遭到军队袭击,未必能有多大抵抗力。

「带他们走。」

不过,他还是亲自布置一番,吩咐明白如何编队,又说了一下各队何人负责,守护哪个地方。

摇曳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厉声问:「你要做什么」

要真的变故陡起,至少要撑到少主逃至船上,扬帆远遁之时。

他走到桌前,抱起垂危的洛云。

瞧见两个侍女在江风颇大的甲板上眺望岸上,罗登走过去,露出和善的笑容,「都进屋里等吧。洛宁掌管杀手团多年,见过的世面多了,有他接应,少主无虑。

「我不该来找你。」萧纵唇角逸出一丝苦涩笑意,「不过,总要试过了,才能甘心。」

你们只管等少主来了,好好伺候少主就是。要是吹风吹出病来,反而要别人伺候你们呢。」

深叹一声。

正说着,天上忽然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手中有天下最犀利的剑,却无法面对着他最深爱的女人。

罗登抬起头,正巧看见在漆黑中爆发的烟花由绚烂归为寂黯。

一股无可奈何的感觉,从深处慢慢渗入血管。

这个头矮小,却异常能干的船队总管眼神一变,常年被江风吹刮出风霜的脸露出些许诧色,沉声道:「那是我们萧家特制的烟花信号,紫中带金银焰光,是老主人的标志。」

萧纵英俊的脸上,如覆着一层薄霜。

正担心得不得了的秋星双肩一抖,不安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心翼翼保养出来的美丽指甲,深嵌入窗木中,根根俱断。

秋蓝本来也担心,见秋星越来越紧张,便忍住心内慌张,连忙安慰,「不会有事的,萧圣师有烟花信号是好事啊,你想想,萧圣师在,谁敢对付鸣王说不定萧圣师放个烟花,就把敌人都吓走了呢。」

她不想萧纵看见自己的泪水,猛然转过身去,面对窗外。双手死死抓在窗沿上,十指关节紧得发白,犹在微颤。

秋星咬着发白的下唇,手往胸前用力按了按,蹙起眉道:「秋蓝,你不明白,我从小没有这般心神不宁过,好像心窝子被什么软软切了一块似的,总觉得会出什么坏事。尤其一想到秋月还不见踪影,我的心就砰砰乱跳。这可怎么办啊!不如我们快点去见萧圣师,求他老人家出手吧。罗总管,你怎么还站着萧圣师他老人家不是召唤你吗」

咬牙切齿说着,眼泪涌出眼眶,晶莹地划过脸颊。

罗登解释道:「烟花信号中些微的颜色差别,代表各种不伺的含意。老主人发出这个信号,是要召唤所有能看见这个信号的萧家人中,最高级别的杀手团管事人,洛宁就在附近,他才是老主人要见的人。我们还是按照和洛宁商议好的,在这里耐心等待,随时接应少主。」

她已经多年没尝过这种心痛,在当日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被萧纵无情地赶走后,再也没有过。

他猜的完全准确。

「我不救。」摇曳咬着牙,脸上露出怨毒之色,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字挤出牙关,「我宁愿救一只狗,也不救他。」

烟花在天空中爆发的瞬间,洛宁就注意到了。

「你不救」

当时,他们这批萧家精锐,正静静埋伏在同泽城外,观察事情的进一步变化。冉青也认得萧纵发出的信号,迅速从自己藏身之地移动到洛宁身边,低声道:「总管,是老主人的信号。」

摇曳的怔然稍瞬即逝,听到萧纵发问,把脸狠狠别到一旁,「你和那些贱女人生的儿子,竟要我来救萧纵,你欺人太甚!」

「我看见了。」洛宁盯着远处关闭着,防守却并不如何严密的同泽城门,压低声音,「老主人召唤,我必须暂离。冉青,这里暂时由你做主。」

萧纵一直暗中观察着洛云的脸色,发现情况已到了最糟的时候,走前一步,挑起摇曳的下巴,居高临下端详着摇曳罕见的怅然若失的表情,道:「你若肯救他,现在就要动手。」

冉青应了一声是,斟酌着问:「要是总管离开之后,城中发生变故,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冲进去,直接杀入同安院护卫少主」

摇曳磨着牙,冷冷笑道:「好一个父亲……好,萧纵,你好……」

「绝不可轻举妄动。」洛宁想也没想,沉声否决冉青的构想,「同泽是同国都城,驻有守护都城的军队,你若没看清楚形势就胡来,反而容易激发同国人对少主的反感,将少主逼入危境。」

萧纵沉吟片刻,才悠悠叹道:「我明白过来,自己既已插手将他护住,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父亲了。」

「可万一同泽上空出现少主的烟花信号……」

摇曳凄然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就算出现信号,也要考虑是否可行。你这些年受的历练都到哪去了」洛宁沉喝一声,「用脑子想一想,如果我们公然冲破城门,杀往同安院,同国军队会以为我们是去杀他们的庆离王子。不管出现何种状况,这里才是我们的最佳接应地,容虎是西雷王亲自指定的护卫将领,如果他连把少主护出城门的本事都没有,哼,那西雷王也真是瞎了眼了。」

「不错。因为从今夜开始,不管洛云是死是活,他都将是我萧纵为之看重的儿子。」萧纵的语气不容置疑,说罢,轻轻叹了一声,「我本不想管他的死活,只当自己和他不相识。可当我伸手把他抱起来后,我忽然明白过来。」

冉青虽然隐隐觉得不对,但萧家规矩森严,总管在他们这些年轻一辈中极有威严,不敢再和洛宁抗辩下去,只能低头应是。

摇曳鄙夷地道:「可今夜,你却求我救他」

「记住,不许擅自行动,一切等我回来再定夺。」留下不容置疑的命令,洛宁把冉青留下负责,独自朝着烟火信号发出的地方赶去。

「我从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从前,我也并不觉得他是我的儿子。」萧纵回忆一般,缓缓地,低声道:「我不喜欢他的母亲,不愿意他的母亲为我生下骨肉,更不希望自己的血脉传到不相干的人身上。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过。」

他应该算是凤鸣身边身分最高的萧家总管级人物,基于责任,有关凤鸣的种种活动,萧家各人每次都必须向他详细报备。

摇曳倒抽一口凉气,心冷了半截。

凤鸣曾经到山谷和摇曳夫人见面一事,他当然也知道,不但道路走向,连进入的方法都记录下来。

萧纵没吭声,但他深邃冷冽的瞳子,不逃避地和摇曳对视。

有了这些数据,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要找到郊外的山谷入口一点也不难。

她看着萧纵,渐渐变得犀利,片刻,才冷冷问:「萧纵的萧」

赶到了谷口,已经有受过萧纵吩咐的下人等候在那,见到洛宁,也不废话,直接道:「老主人已经带着夫人和采锵公子离开了。老主人说,屋中的那个男人就交给你了。」转身领路。

摇曳霍然抬头。

洛宁对那「屋中的男人」没有兴趣,跟在那人身后,皱着眉问:「老主人深夜出发,是去什么地方」

「他的父亲……」萧纵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里,多了一分令人心悸的凝重,「姓萧。」

那人虽然也属萧家仆役,却不属杀手团管辖,对洛宁也不怎么买帐,以萧家人惯有的冷淡口气道:「老主人没说。」

「他的父亲呢」

到了房门处,停了下来,「老主人要你照看的人,就在屋里。」

「是。」

洛宁走进小客厅,视线若有所觉地向当眼的大横台上一扫。横台上已经空无一物,连血迹也被清洗得一干二净,但和生死接触过多的洛宁,依然能够嗅出这横台上,不久前残留下来的死亡的腥味。

「母亲他随母姓」

他只是不知道,方才静静躺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这一生中,最宠溺疼爱的妹子。

「洛芋芋,是洛云的母亲。」

收回投往横台的目光,洛宁穿过客厅,往内室走去。进到内室,借助幽幽晃动的烛光,瞧见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扎满白纱的男人,显然受伤甚重。

这一切,隐瞒或是坦白,对极为孤傲,眼睛绝不容沙子的摇曳来说,都异常残忍。

洛宁看惯了伤口和死人,并不以为然,走前两步,忽然觉得那躺在床上的身影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脸色骤变,惊喝一声:「云儿!」

洛芋芋之事,当日纯属醉后中计,但他确实做了,并且从此多了一个儿子。

猛扑过去。

而他平生最不屑的,就是做了不敢承认,没担当的男人。

紧张地把洛云小心翼翼,从上到下审视过一遍,又探过鼻息,洛宁险些失控的情绪才稍微控制下来。

他生于富比帝王的豪门,又天赋异禀,以剑术称雄天下,即使一国之君,也不得不尊他一声圣师,所以持才傲物,目空一切。

还好,呼吸还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