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补充,“就?是那个炮肉店老板的女儿。”
“嗯。”
谢衡之点头,“我知道她的名字。”
“她五岁就?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
亦泠仰头望着天?,声音很沉,“她的爹爹今年?才攒够钱开了一家店,现在也被烧成?了焦土,什么都不剩了。”
像小娥这样的孩子?,赤丘何止一个。
光是三?年?前被屠杀的那三?十多?个百姓,就?留下?了七八个孤儿。
年?年?都有北犹人来掳掠,年?年?冬日都不得?安生。
亦泠出生在富庶的地方?,记事后又随着父母去了上京生活,所见之处皆是花天?锦地,日日操心的也都是蜀锦吴绫和八珍玉食。
即便当初被送去了庆阳,在祖父的宅子?里,她也不曾缺衣短食。
在亦泠的认知里,赤丘仅仅是一个不常被人提起的地名。
直到跟着亦昀来了这里。
朝晖夕阴,严霜烈日,还有一个个贫苦但淳朴的百姓,让赤丘这个地方?在亦泠心里铺展成?了一幅鲜活的画卷。
而这幅画卷的疮痍也直白地裸露在亦泠眼?前。
边境线那么长,赤丘的百姓年?年?冬日都胆战心惊,这里的财力人力也撑不起长时间的巡防。
城隍庙里馨香祷祝,求的不是姻缘富贵,只是安稳宁靖。
但这好像也是奢望。
四周紧闭的门,悄无人声。
亦泠看向谢衡之,眼?眶有些?红。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有休止”
“以?战止战的时候。”
原本亦泠只是感慨系之,她没想过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当谢衡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猛然心惊,停下?了脚步。
怔然望着他,四周风都停歇了,她的心跳始终未能平静。
-
今天?又是亦昀轮休的日子?。
他以?为?亦泠还在家里养伤,离开北营后,便径直回了家。
结果亦泠不在,想必是去岐黄堂了。
于是亦昀喝了口水,便打算去接她。
刚走出家门没几步,邻居刘嫂就?叫住了他。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他最近的风声,然后就?聊起了他的姐姐。
“原来那个日日来看望你姐姐的男子?就?是她夫君啊”
“那么好个夫君,你姐姐怎么跑来赤丘了呢”
“他们成?亲多?少年?了当初为?何要分离啊”
亦昀这才知道,他不在家的这几日,谢衡之又给自己做实?了一个名分。
正巧外头传来了马车轮辋压过路面的声音,亦昀从刘嫂家窗户看出去,便见谢衡之和她姐姐先后走了下?来,拎着食盒往家走去。
行吧。
人家当事人都承认了的事情,亦昀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总归以?后就?要做一家人了,他也不能每次见到谢衡之就?像耗子?见了猫。
思?及此,亦昀辞别了刘嫂,往自己家走去。
亦泠和谢衡之前脚进门,亦昀后脚就?站到了檐下?。
原本想敲敲门,却又觉得?这样很没气势,显得?他才是个客人。
今天?他就?应该不卑不亢地走进去,坐在谢衡之面前,拿出小舅子?的范儿。
于是他伸手一推。
亦昀:“……”
不是,那天?他就?随口一说,他姐还真锁门不让他回家啊
-
“这就?锁门”
谢衡之转眸看向亦泠,“要不还是先喝杯水吧。”
亦泠无视他的浑话,后背抵着门,紧紧盯着他。
自从听见谢衡之说出“以?战止战”那句话,她的心里就?没安定过。
一路忐忑不安,都不敢提及这两个字眼?。
直到回了家,锁上了门,她才敢追问。
“真的要打仗吗”
谢衡之知道亦泠一路上都在悬心此事,本想哄她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说。
但她既然已经问出了口,谢衡之便敛了神色,说道:“若不打,永无安宁之日。”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亦泠紊乱的呼吸。
“打仗”这件事对她而言也很陌生,但她知道打仗意味着什么。
“……除了打仗,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阿泠。”
谢衡之声音沉了下?来,“如果有别的办法,谁会愿意打仗呢”
亦泠的气息渐渐平了下?来。
她垂眼?盯着地面,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