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现在,接我回家吧(2 / 2)

完美虫母模拟器 瑄鹤 10258 字 1个月前

那天埃索感觉自己像是游离在虫族高层之外的透明人,在他还不曾走下飞行器的时候,另一个高大又俊美的红发虫族从别墅里出来。

——那是虫母的伴侣,始初虫种旦尔塔,也是整个虫族都羡慕嫉妒的对象。

红发的始初虫种就那么自然地上前,在其他虫族高层走下飞行器的同时,祂抖开了怀里的毛毯,把站在花海间的青年揽着抱在了怀里。

埃索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这一次,他见到了很多寻常虫族根本见不到的高层,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所以才在这一天这么统一地聚集在这颗位于人类帝国边缘地带的小星球上。

是因为所谓的“筑巢期”吗……

疑惑充斥在埃索的大脑里,他那一刻甚至忘记了思考,只如傀儡一般晕晕乎乎地跟了下来——那位被始初虫种抱在怀里的虫母,就是操纵他引绳的主人。

埃索安静地注视着一切,却又隐秘期待着虫母会在虫族高层之间注意到面生的自己。

“妈妈怎么自己先出来了”

当歌利亚的军靴踩在陆地上时,他上前摘下一只手套,用手背蹭了蹭虫母额前的碎发。

这位向来冷漠如冰川的始初虫种眼底藏匿着埃索看不清的情谊,深而浓,厚而重,当埃索以为仅此而已的时候,他看到蓝色长发的始初虫种微微偏头,在虫母的额头上落下了一枚吻。

筑巢期的虫母似乎又与传闻中有些许不同,变得更加温和敏感,那双铅灰色的眼瞳总是蓄满了水光一般,会在仰头在歌利亚的颈侧小心嗅闻,像是在捕捉什么气味的小动物。

抱着虫母的旦尔塔声线沉稳、面色平静,也只有在看到自己怀里的青年时,才会流露出浓稠的爱意,“妈妈想你们了,他需要信息素。”

“所以我们这不是赶紧过来了吗”

迦勒挤开了歌利亚,上前从旦尔塔的怀里把虫母抱了出来,像是大人和孩子之间的举高高,那一刻埃索下意识记忆着:原来筑巢期的虫母喜欢这样的互动。

“——那是谁”

沉浸在这幅画面里的埃索听到了旦尔塔的询问声。

很冷淡,甚至是不在意的语气。

迦勒回答得也很漫不经心,“一个挑战者,乌云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埃索觉得自己的神经似乎捕捉到了几分被隐藏起来的微妙。

旦尔塔顿了顿,“为什么带他过来。”

迦勒咧了咧嘴,他偏头像是吸猫一般,埋在虫母的颈侧蹭了蹭,声音很低,“他不爱妈妈……但是,没有谁会不会爱妈妈。”

不爱妈妈的雄性虫族会对虫母缺乏保护和珍惜的心思,而凡是有能力走到挑战这一步的年轻虫族,迦勒不难猜测,未来某一天可能会站得更高。

那样的天赋、潜能、力量,天生就该为虫母所用。

他,以及他们,不允许任何一个可能站在高位的年轻虫族,失去对妈妈的爱意和宠溺。

谁都该爱着妈妈的。

因此,与其说是乌云输了,倒不如是他故意给这个年轻又格外有潜力的虫族一个机会——一个看到妈妈,就一定会爱上对方,并将自己余生都奉献给虫母的机会。

没有谁会不爱妈妈。

他们永远这样笃信。

旦尔塔了然,对于新来的“外来者”吝惜着任何一道目光,祂只专注地注视着被迦勒抱在怀里的虫母,偶尔会提醒对方不要太闹腾惹得筑巢期的妈妈烦躁。

“谁说妈妈会烦躁”

埃索看到迦勒笑得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甚至还很大胆地捏了捏虫母的鼻尖,说道:“妈妈最喜欢这样了,不是吗”

那时候,埃索第一次听到虫母的声音,很轻很细,带有几分轻颤的哭音,几乎能融化他的整颗心脏。

虫母说,喜欢的。

他说“喜欢的”。

一句“喜欢”,谁都会愿意为了虫母赴汤蹈火、献上一切的。

虫族高层们就那样很不值钱地围在虫母身侧,而赢得了挑战、本以为自己会拥有被虫母“面见”的殊荣的埃索,则被忽略得干干净净。

埃索想,那一刻他应该感到愤怒和不甘的。

可事实是,他的全部情绪都凝聚在了虫母的身上,于是那些忽略、不被在意都显得微不足道,甚至完完全全比不过偶尔筑巢期虫母落在他身上那零星又稀少的视线。

作为挑战的胜利者,埃索得到了朱赫忒别墅上一个卧室的居住权。

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屋内设备齐全,可夜里洗漱后躺在床上的年轻雄性虫族,却心里总蓬勃着一种古怪的情绪。

甚至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埃索很清楚,这一定与虫母有关。

于是,干躺了两个小时依旧毫无睡意的年轻虫族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一步一步向虫母的所在地靠近。

埃索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深夜里想要探究什么,只是当他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视线死角,透过栏杆往下看的时候,却久久不能回神——

从前只能在各个会议、军队演练时看到的虫族高层们,此刻一个个恢复了原始形态,他们似乎脱离了虫族教育所给予的礼法礼仪,反而如野兽一般,蜷缩在客厅的地毯上。

在他们中间,是唯一裹着被子,熟睡到面颊晕红的虫母。

被角的边缘处,则是几只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野犬。

埃索站定在阴影里,就那么安静地看了很久,来自虫族高层警告的目光轻飘飘却压力十足地落在了他身上,在片刻的对视后,埃索选择了转身离开。

那一刻,他忽然就知道自己往后要为什么而努力了。

他也想成为可以化作原始形态,然后陪伴在虫母身侧的一员。

……

“唔,怎么了吗”又一次筑巢期的阿舍尔在迷迷糊糊中发问,下意识抬手抓住了旦尔塔的尾勾。

“没事。”

猩红血肉的始初虫种用下颌蹭了蹭虫母柔软的发丝,足以穿透铁板的藤蔓触须挑给阿舍尔掖了掖被子,低声道:“妈妈继续睡着就好。”

靠在另一侧的乌云懒洋洋动了动钳足,闪烁寒光的复眼漫不经心地瞥过二楼已经不见身影的角落,无机质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

虫群们彼此交换了一个视线,但这样有关于外物的反应只持续了短暂的两秒,很快他们的专注力又放回在了阿舍尔身上。

阿舍尔慢吞吞眨眼,筑巢期的小叛逆让他忽然升起了几分反抗的心思,“我不瞌睡。”

迦勒慢悠悠道:“……明天要早早去看刀疤和银背的,到时候妈妈起不来怎么办”

刀疤和银背,那是九年前被虫母留下的野犬夫妇。

但到底生命长度有限,在约定的第六年,已经老到走不动路的野犬夫妇先一步离开,被阿舍尔亲手葬在了别墅前的花海里,往后的每一年,看似冷漠实则柔软的虫母都会在带着剩下四只长大的野犬幼崽,去看望它们的父母。

前一天就含着眼泪泡泡,说是要去看野犬夫妇的青年立马抿了抿唇,扯了扯被子把自己埋在旦尔塔怀里,闷声道:“我马上就能睡着。”

猩红的藤蔓环上青年的脊背,略含警告意味地看了眼咧着嘴的迦勒。

睡在被角的四只野犬懒洋洋地看了看其他虫族,它们恍若无物地往前挪了几步,直到每一个成员的身体都紧紧挨着阿舍尔的小腿,这才在虫群们虎视眈眈地注视下安然闭上了眼睛。

——有小主人在,它们不会怕这其中的任何一个虫族。

……

虫母的筑巢期持续了多久,埃索就在朱赫忒星球上待了多久。

除却其他虫族高层,他一如抵达那天对自己的认知,如隐形人一般活动在角落里,注视着他们和虫母相处时的每一个时刻。

直到虫母筑巢期的最后一天,游魂般被虫母吊着灵魂的埃索,终于等来了他的幸运日。

“——你是谁呀”

趴在窗沿上向下看的虫母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薄薄的眼皮透着浅红,似乎总含有一股清凌凌的水意。

在虫母身后,则是时时刻刻守在其身侧从虫族高层。

埃索并不意外,他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刻骨的寒意——他们每一个雄性虫族,都在相互嫉妒着,但也只能是嫉妒。

埃索只专注地看向虫母。

虫母筑巢期的敏感情绪足以埃索在这些时日里知晓,此刻面对青年的询问,他立马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用掌根蹭了蹭裤边,回答问题的声音都小心到了极点,“殿、殿下您好,我叫埃索。”

什么不逊、叛逆、抗拒在这一刻分毫不剩,剩下的只有埃索的忐忑,以及无数次对自己表现不满意而回忆起来的可惜和自我唾弃。

——他应该以更优秀、更自如的姿态站在虫母面前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正当埃索忐忑于自己的回答是否完美时,撑着下巴青年歪头,迟钝的大脑让他的思考速度缓慢,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阶段,才让埃索拥有了他能回忆一生的幸运。

他听到容貌精致到如洋娃娃一般的青年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妈妈

“可、可以吗——”

那一刻,他的声音干涩又沙哑。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青年反问。

于是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下,埃索成为了继虫族高层和白发子嗣后,可以叫虫母为“妈妈”的幸运儿。

埃索想,他会爱着妈妈的,会爱一辈子,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

筑巢期过后的那一天,正好是十年之约到期的时间。

那天清晨,埃索见到了清醒状态下的虫母。

清冷又漂亮,除去五官上的出色,便是那混杂着母性与冷傲的气质,以及藏匿在克制举止下,对虫群们的纵容。

“我记得你,”度过筑巢期的阿舍尔正站在别墅门口,他看向这位有些面生的新来者,好在筑巢期的记忆足够清晰,“你叫埃索。”

“是、是的,殿下。”埃索下意识换回了原来的称呼。

如果说筑巢期的虫母似乎是他可以碰触到的,那么恢复清醒的虫母则如高空的月亮,他碰不到,也不敢碰。

阿舍尔唇间扬起淡淡的浅笑,视线掠过正收拾着东西的虫群,“叫你想叫的那一个称呼吧。”

年轻的虫族顿了顿,嘴唇嗫嚅,最终听从了自己的渴望,“妈、妈妈。”

站在埃索身侧的虫母应了一声。

随他看到身形单薄的青年蹲下身体,挨个揉了揉围过来的野犬。

也看到每一个走过青年的虫族高层,都会在这里领取一个来自虫母的小奖励,随后才更加投入到别墅的收整之中。

朱赫忒星球别墅内,属于虫母的东西在一件件减少,而停靠在花海边缘的飞行器上,则一件件增加着属于虫母的东西。

当加入搬家活动的埃索抱着最后一个箱子走出来时,他看到深红色长发的旦尔塔站在了虫母面前——

“妈妈,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快啊。”任由对方给自己披上外套的阿舍尔转头看向自己住了十年的别墅,“那些资料,都给药剂师协会发出去了吗”

“已经都发出去了。”后方的歌利亚点头。

十年的时间,足以阿舍尔建成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伽德提醒道:“妈妈,小野犬们也已经登上飞行器了。”

“那就好……”

青年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怅然若失,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别墅周围的一草一木,又转头看向了静立在自己身侧的雄性虫族们。

那一刻,埃索感觉画面静止了,并永远地留存在他的记忆里。

他见证了虫母对虫族的选择。

埃索看到也听到——

赋予了虫族“芬得拉”为姓氏的年轻虫母,将细白的手搭在了红发的始初虫种的掌心上,然后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他说:“现在,接我回家吧。”

花海上的风还在无声吹拂着,远道而来的飞行器缓缓升空,终于可以带着他们的虫母回家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