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两。”
“三千两。”纪明遥重复,“三千两,买你姐姐一条命,再买你全家离开京城,永不许回来”
“……是。”沈相清眼眶酸胀。
“但,你们有什么证据”纪明遥站起身、
她缓步走向前:“无证诬告国公府邸,沈家还有几条命能偿还”
“我们——”沈老三两腿打颤,“我们有证据!”
他怕得弯下身子,连扯二哥的袖子:“二哥、二哥,你快说呀!”
“是有证据!”沈相清语气也急促起来,“当年买走姐姐的管家顾六,现就被捆在城南二里巷第七间院子里!还有当年跟到扬州的管家叫魏林,他、他当年也才三十来岁,现在一定还活着!”
纪明遥停下脚步。
顾六。
魏林。
原来是他们。
“去,”她命山姜,“你和桑叶、百合带人去把顾六提过来,不得有误。”
山姜抱拳出门。
看了沈家两兄弟几眼,纪明遥又命:“拿两个凳子来,让他们坐。”
等着吧。
坐回原位,她望向晨光微明、铺满青白微暗颜色的庭院。
风还未停。
三刻钟后。
金黄的日光撒满院落,沈老三已坐得身上发僵。
他心里更是怕。
虽然不打哆嗦了,可他浑身发凉,胃里酸疼,想喝热茶,更想赶紧吃口热饭。
他有点……有点后悔,后悔一个冲动,就跟着二哥一起过来见纪淑人了。
纪淑人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才十七岁的年轻夫人,比他还小两岁,是他的小辈……怎么往那一坐,就让他连动都不敢动
从“山姜”出去到现在,二哥也一动不动。
纪淑人也是。
沈老三只能继续等。
纪淑人……会把他们怎么样
这,真是大姐的孩子吗
大姐被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根本不知道大姐的模样。
看二哥的样子,好像认定了纪淑人就是大姐的孩子。
可纪淑人,信了二哥的话了吗
会不会等顾六过来,纪淑人就会把他们三个一起送到理国公府……一起交给那府上的老爷处置
他、他……他会不会、会不会死!
沈老三直冷到牙根。
——山姜回来了。
她与桑叶一前一后,一起抬着一个麻袋进来,袋子里显然装着个人。
把人放在廊下,百合打开袋口。
酒臭气味扑鼻,她皱了皱眉。
“姑娘,”山姜躬身回话,“顾六被下了蒙汗药,恐怕还得几个时辰才能醒。”
“把他泼醒、扎醒、打醒,怎样都可以,只别要了他的命。”纪明遥下命。
她没那么多时间等。
“是!”山姜领命。
几人提来两桶冷水,对顾六兜头浇下。
纪明遥向天冬要了一把短刀。
顾六浑身打着寒颤,呻吟出声。
睁眼,就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他眼前,还有一片淡青的银鼠裙摆微晃。
跟着便是二姑奶奶的声音。
“沈姨娘,是你听理国伯之命,从沈家买来的”
刀刃在他脸上轻轻划过。他脸已冻得僵硬,硬得像石头,可和精铁打造的刀锋比起来,又软得像豆腐。
他是在做梦吗
二姑奶奶怎么会拿刀对着他
二姑奶奶……怎么会知道沈姨娘的事
是在做梦。
头疼得想裂开。
快答了睡觉吧。
“是我买的。”他喃喃说,“老爷让我们找出身清白、容貌绝色的女孩子,要懂事的。我看见沈家的女孩儿正合适,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回给老爷。老爷说,沈家读书人家,钱少了,必然不肯,给了我三千两银子办事……我可一点都没贪,好好地办下来了。”
“‘好好地办下来了’。”纪明遥笑,“怎么‘好好办’的细说给我听听”
“二姑奶奶!!”顾六像是突然清醒了。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我只是听老爷的吩咐办事,这可怪不得我——”
“打晕。”纪明遥直起身,“关起来,别让他死了。”
桑叶俯身,捏住顾六后颈。
清净了。
纪明遥把刀还给天冬。刀上略沾了血。天冬拿布擦拭干净。
满院寂静。
纪明遥看向沈家“二哥”。
“她被卖是哪年、哪月、哪日”她轻声问。
“仁圣三年,冬,十月二十。”想起那日,沈相清浑身一抖,不禁多说了一句,“父亲才去了不到一个月。”
“你叫什么名字”
“沈相清。”
“她呢”
“……沈相宜。”
“沈……相宜。”
沈相宜。
沈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