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才道：“等过几日我病好了，就回去。你安心在此做官吧。”又歉意道，“伯祖父和我爹没弄清楚就派了我来报丧，影响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赤木见他呆愣在那里，不由又问了一句：“二少爷，您要不要回房去换身衣服知州大人马上过来了。”

也因此，杜云翼一家在漓水县十分有面子。他们父子三人都是做账房的，以前是看东家的脸色，现在是东家看他们的脸色。东家遇上麻烦解决不了，张氏去县令太太那里走一遭，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事情就能得到解决。于是杜云翼的薪水直接翻了两番，直让东家把他当祖宗供着。

手谕自然是不能让关嘉天知道的，夺情的旨意也只是赵晤的口谕，不会写在纸上落人把柄。

“请，快快有请。”杜锦德马上迎了出去。

“四弟，你想到好办法了”杜锦德兴趣地问道。

“是。”杜锦德只得道，心里却越发慌张。他又转头看了杜锦宁一眼，可杜锦宁仍然垂着头，看那样子似乎是被严厉斥责过，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赤木进门，帮杜锦德挑了一件衣服让他换了，又给他梳了头发，照他的吩咐把屋子收拾了一通，就见姚书棋从外面走了进来，道：“二少爷，知州大人来探望你了。”

这些本是遥不可及的。可现在，他不光看到了活生生的堂弟，比县令的官还大好几级的知州大人竟然亲自来探望他。更让他两股战战的，还有旨意。堂弟杜锦宁，竟然能接到皇上亲自颁下的圣旨！

赤木的话，一下子让他紧张到了极点。

虽然今天赤木没有给他喝药，但他的身体一下子还没办法恢复，走起路来两腿无力，赤木赶紧去搀扶他。

杜锦宁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有了。”

“知州关大人”杜锦德瞪大了眼睛。

杜锦宁恭送他到廊下，站了一会儿，这才回了杜锦德房里，看了看他，却没有作声。

“当初分家，你祖父是不是跟杜大人签过一个断绝文书”关嘉天问道。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为一个没关系的人报请丁忧，满朝堂的人还有谁做事一个个都跑回老家歇着去了。”关嘉天仍然不依不饶。

关嘉天还没完，继续斥责杜锦宁：“皇上本打算允你丁忧，可叫人一查，就发现你与杜辰生断绝了关系，十分生气，特意下旨让我训斥于你。如再有此类举动，定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他转过头来的，看向关嘉天，见关嘉天板着一张脸，目光锐利，他心里慌慌地点了点头：“是。”

他身体还不错，比起兄长来更能吃苦，而且他的小心思还多，想着来润州一趟，跟杜锦宁与陈氏朝夕相处，增进感情，以后的好处少不了。

“如果你不做官，你想怎么为他守孝都行。可现在你是朝庭官员，为一个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人报请丁忧，这是拿朝堂当什么了把皇上摆在哪里”关嘉天斥责的声音更大了。

“啊”杜锦德愣了一愣，转头看向杜锦宁，却见杜锦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可没想到的是，杜锦宁却沉思道：“让我想想。”

杜锦宁此时已进了门，上前一步也扶住了他的另一边，道：“二哥，你身子不好，就别起来了。”

杜锦德心里顿时一团乱麻。

说着，她摇了摇头。

……

张氏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女人。当初能抓住一切机会攀上杜锦宁这棵大树，此时县令折节相交，她立刻打蛇随棍上，经常去县令府上拜访县令太太，逢年过节送些礼物。人家看在杜锦宁面上，自然也好生款待，备价值相等的礼物回礼。这么一来二去的，两家也算走动了起来。

杜锦德本就是个庇护在父母翼下、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人，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被关嘉天这一训斥，禁不住浑身颤抖。他也低下头，不敢动弹一下。

“二哥你快别这么说。”杜锦宁道，“谁知道会这样呢。我以为虽然签了断绝文书，但血脉是隔不断的。谁知道会是这样……”

杜锦宁拉着他，嘀嘀咕咕好一阵，齐慕远坐在旁边听着，心里直想笑。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木然地走了两步，转头道：“赤木，你来伺候我更衣。”

杜锦宁低着头，小声地在旁边解释道：“我以为，就算签了断绝文书，他好歹也是我亲祖父……”

杜锦宁这家伙，又打算忽悠人了。

关嘉天微一颔首，扫了杜锦德一眼，仍语气冷硬地对杜锦宁道：“你好好在家反思两日，两日后再来上衙。”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因为杜锦宁小小年纪就成为状元，进了翰林院，前途无量，县令自然要卖人情给杜锦宁，不光把杜辰生和牛氏看得死死的，不让他们上京，对杜云翼一家也有所关照，逢年过节地给派人去慰问一番。

再说，就算他不在漓水县，一旦父母去世要分家，有杜锦宁做靠山，兄长也不敢不把他的那一份分给他。

杜锦德立刻升起了希望，同时在心里感慨：四弟真是好人啊。以前祖父和家里人这么待他，他还能为家里人着想，不计前嫌，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也许这样的人，才能做大事吧。

杜锦德越发慌乱。

“四、四弟，能不能、能不能想想办法，不要跟他们说”杜锦德说完这话，脸色就发红。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份了。

不过关于杜锦宁丁忧的事，上次齐慕远就解释清楚了，现在齐慕远只是传达了赵晤的口谕，关嘉天那里就交代过去了，他还二话不说就答应去帮着跟杜锦德做解释。

杜锦宁点点头，旋即又歉意地看向杜锦德：“不过我这个办法，可能对二哥你不大好。”

杜锦德愣了一愣，问道：“怎么个不好法”

“其实如果你说自己走岔了道，没有找到润州，更没见到我就把盘缠得差不多了，只能边想办法赚钱边往回走。我没接到你报丧，自然就不用回去丁忧了。只是，这样你就得担责任了。”

两章作一章发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