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暂时不去找莫云昭晦气,不表示他心里已经将这事抹平了。
这样一休养,张广就在府内待了一个多月。
而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安如沁非但听话的乖乖卧床静养,更是在打听到纪媛就在城中开了间医馆之后,就一直重金请纪媛为她保胎。
在纪媛的努力下,经过一个多月时间的调理,她这已经有滑胎之像的身孕,终于也好转了。
过了三个月易滑胎小产之期,安如沁得纪媛允许,才终于敢下床走动,不过却再也不敢随便出门了。
安如沁这边正喜上眉梢松了口气,张广却在府里待了一个多月之后,耐心耗尽,再三追问逼迫之下,终于从大夫知道了自己复原无望的残酷真相。
知道真相这天,他并没有如张工羽担忧的那样自暴自弃,也没有如张夫人所害怕的那样暴跳如雷。
而是异常冷静的沉着脸,然后还十分平静的说了句,“我回自己院子静一静,没事别来打扰我。”
张夫人想不到他这静一静,一静就是一天一夜都没有走动半步。
可让下人留意着,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张夫人看见他这样,心里反而越发觉得心惊胆颤的不安。
一天一夜之后,他倒是从他的院子出来了,不过立时又丢了句话,“我要出府走走,你们别跟着。”
张夫人哪能真放心他一个人出去走走呢,可暗中跟出去的人,一个个都被他打伤了赶回去,张夫人只能忧心忡忡的随了他的愿。
张广独自去马市调查,才不愿意有人碍手碍脚的跟着,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就算当初真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这会都早已经被消除得一干二净了。
打听不到暗中伤他的人,又打听到莫云昭早就已经活蹦乱跳继续他的醉生梦死去。
一时忍不住,就提了剑直接闯到莫永朝自购的宅子去。
然而,莫云昭是个怕死的,在砸了大把银子隐晦打听到张广以后再也不能做个正常男人之后,就找了个名目卷了大笔钱悄悄离了京到外地快活去了。
张广接连受挫,心里的火气这时可想而知有多积郁了。
他在外头转了几圈,在确定一时半会无法逮到莫云昭之后,他竟然一纸状书直接告到陈帝跟前去了。
依照张广目前的官职品阶,是绝对没有资格直接进宫面见陈帝的。
不过陈帝收到他递进来的类似于状纸的奏折,倒是破例宣了他进宫。
陈帝就在勤政殿的偏殿召见了他,看着底下跪地的郁郁男子,陈帝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随即才不动声色问道,“张佥事,你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了。”
陈帝顿了顿,意味幽深的眸光往他头顶掠了掠,才又不紧不慢说道,“按你所说,当日你们俩在马市斗殴之事,是莫云昭有错在前了”
张广低垂着头,将郁郁沉冷的脸色掩在沉沉阴影里,声音透着该有的恭谨,“陛下明察,若非莫云昭动手在先,又苦劝不听,臣最后也不会迫不得已才与他动手。”
“既然如此,”陈帝似笑非笑的瞟过去,“为何当时你不将此事报与衙门”
要赔偿要刑罚,这些自有相应衙门办理。
“臣当初觉得这事臣也有不当之处,便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帝眉头挑高,“哦如今又因何要将这事闹大奏与朕跟前”
张广抬了抬头,目光在陈帝威严十足的脸上滑过,随后谦恭的重新垂了下去,缓缓地极清晰地说了句什么。
陈帝眼睛似是眯了眯,眼里瞬间似有冷光掠过,看张广的眼神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十分平常的模样,不轻不重的“嗯”一声,饱含威压的目光浅浅落在张广头上一顿,然后又沉声道,“行了,你告退吧。”
出了皇宫,阴沉着一张脸的张广望了望天,嘴角勾着一抹冷笑,高深莫测的喃喃一句,“莫云昭,就算你逃到天边,你也死定了。”
虽然在外转了几圈,很是奔波劳累,不过张广想起自己也不是一无所获,便寒着一张能滴出水的脸回府去了。
自从得知复原无望之后,张广就不愿再看什么大夫,更不愿吃什么药。
张夫人怕刺激他,在他沉默不响拒绝了两次之后,便也遂了他。
虽然回府不用再吃药,但张广怕面对那些怜悯同情的目光,那只会让他觉得难堪,让他觉得自己连一点点自尊也被剥光。
所以他冷着一张脸回到府,谁也不肯见,只埋头钻进自己院子将自己隔绝起来。
除了侍侯张广那些下人战战兢兢捏着冷汗之外,这一夜张家倒也平静如常。
然而这表面上的平静,在翌日一封意外之信送到张广手里之后,便被打破了。
并且,在那封信送到张广手里不久,他就让人将张夫人请到了自己院子里。
张夫人听闻他差人来请自己,立时又惊又喜的前去了。
“广儿,你有事找我”一入到偏厅,虽看见张广低头在思索,张夫人还是忍不住心急的询问起来,“什么事如此着急”
“娘,你先坐。”张广站了起来,先扶着张夫人坐好,又亲自替她斟了茶,才道,“我要纳妾。”
“啥”张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话绝对比让她突然听到天要塌下来还震憾。
张广瞄她一眼,眼神阴阴的,脸色更是明显更沉了几分。
张夫人捏着心肝,神色疑惑的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突然……嗯,就想纳妾了”
张夫人不敢直接跟他提什么正妻还未娶就纳妾不合规矩之类的,自己儿子明知那个啥已经不行了,还突然在这时候提出纳妾,一定有他的原因。
现在,她要做的,不是刺激儿子,而是先打听清陈原由。
张广默默瞥她一眼,眼神还是阴阴的冷冷的,又有几分让人看不清的复杂掺合在里头。
张夫人看不懂他如此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随后就见张广默默的朝她递了一样东西过来。
“娘自己看。”
张夫人疑虑不定的抬头打量他一眼,不过还是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信。
“……已有身孕三月有余,盼公子闲暇……”张夫人几乎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将这封诡异的信看完,可看完之后,她脸上原本伪装平静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