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李云昭十三岁,确实在宴会上和皇宫里见过成旌两三次。不过那时,成旌还没有现在这样高深的城府,是个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天真小少年,瞧见宏伟高大的宫殿,会忍不住“哇哇哇”惊叹,吃到好吃的糕点,眼睛就像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
又土气,又纯真。
一次,李云昭从御花园路过,看见远道而来的客人趴在栏杆旁,她以为他在看什么,但没想到下一刻,他跳进了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子,然后抓了一只被冻住的金鲤鱼。
对于当时已经开始和岑太傅争辩朝堂政事的李云昭来说,这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傻蛋,她看了一眼,表示十分尊重地施施然离去。
没等她走远,后边传来一阵呼救声,一转头,就瞧见他在水中扑通。
宫人将他救起来的时候,他还抱着那金鲤鱼不撒手,一边发抖一边问:“这条漂亮的鱼要冻死了,可以让我带回去吗?”
她惊叹于这样的傻瓜。
但,人都是会变的。
李云昭瞥了成旌一眼,他便付以微微一笑,在昏暗的夜色中,眼眸中透露出了一丝欲望和期待。
这样的眼神,汤予荷也常常在她面前显露,只不过,他坦坦荡荡,眼睛也更漂亮,比成旌看起来顺眼多了。
烟花落尽,年宴也该散场了。
这一次,因为冠武侯“病重”的缘故,侯府汤合一人赴宴,李云昭派人赐了几道御菜去侯府,以作慰问。
汤合作为御前大统领,谢恩过后,尽职尽责地指挥宴会散场,带着所有人从天遥楼离去。李云昭没有离开,独自坐在楼顶,望着半轮弯月与四周点点星火发呆。
千万人瞧着宴会隆重盛大,轰轰烈烈,是一场美满团圆的欢庆。
没有人发现,天底下最尊贵的陛下,身边竟没有一个亲人,等热闹从她身边离去,就只剩孤零零的寂寥和洒满的一地落寞。
忽而一件狐毛大氅披落在肩上,李云昭转过头,看见知春站在身后。
知春轻声问:“陛下在想什么?”
李云昭拢了拢大氅,“清儿在南延怎么样?”
“听闻郡主结识了几位将门千金,开始学习射箭,常常同她们一起在山间驰骋打猎,看来很适应南延的生活呢。”
“是吗……”李云昭望着隐匿在云中的月亮,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声,“你说,她会想朕吗?”
知春蹙起眉,有些难过地看着她,回道:“会的。”
李云昭摇头苦笑,“会骂我吧。”
此时,楼梯处传来几道话声,知春即刻回身去查看,正看见到成旌被拦在楼梯下,正向守卫说着什么。
“郢尧王?”
成旌见到知春,忙解释自己的玉佩掉了,想回来找找看。
他煞费苦心地舞了一曲,赢得满堂喝彩,陛下高兴了,笑了,也瞧见他了,他得到了天子不少的奖赏,但……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留他下来。
心有不甘,所以他并未就此离去,而是悄悄返回。
知春将带他回到了楼台。
他瞧见李云昭独自静坐,走上前拱手作揖道:“小王不知陛下在此,叨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无妨。”李云昭神情平和,没有过多的情绪,摆手道,“玉佩落在哪了,找一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