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污染也被划到了‘倒吊人’那边,亚当几乎没能接收到祂本体最后存在那几秒里任何信息,是祂曾经埋在最早的亚当体内的备份独立完成了复苏程序。”
“所以,是不完整的灵魂分裂,导致了‘倒吊人’和亚当后来的对立?”
克莱恩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和“诡秘之神”为什么会死后相见上了。
“肤浅。”
虽然冻得不能再伸出一根手指晃来晃去,“诡秘之神”也没在语气上落下。
祂真不愧是最顶级的“无面人”之一,只凭迟缓了不少的表情变化,就挑起了克莱恩的火气。
“那你说。”
克莱恩没好气道。
“很简单,你没发现‘倒吊人’没怎么刻意针对过亚当吗?”
“诡秘之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倒吊人’虽然被迫保留了大量负面情绪污染,可祂也完整继承了最早的阿列克谢的记忆和情感,算是百分之七十五的阿列克谢,而代表神性一面的亚当,与其说是阿列克谢的一个侧面,倒不如算作‘上帝’理想中本应走向祭祀之位的选民,亚当精神再正常也没有‘倒吊人’正统。
所谓融合不过是亚当的一厢情愿,两边在将近三千年的拉锯战中,早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了,只是借出于同源的特殊,融合彼此的意志是统合权柄最高效的方法。
而且就算按照亚当的计划,只要最后不是亚当完全胜利,融合后得到的意识里,‘倒吊人’也能占据至少百分之四十的主动权,这还是亚当能够成为‘空想家’,动用权柄和优势施压的前提下。”
说着,“诡秘之神”叹了口气。
“其实‘倒吊人’从来没想过杀死亚当。
祂一直后悔自己创造了亚当这个备份,又赋予了一开始的亚当一个一无所知的独立人格。
某种意义上,祂亲手杀死了祂的儿子。
疯狂后,祂很多事都没法分得很清,慢慢的也就忘记了后来的亚当是另一个自己,祂对亚当抱有愧疚,只当是孩子误会了祂,是因为对父亲的孝心想用极端的方式挽救父亲。
在祂的设想里,祂多半会在捕获亚当后,请求我偷走亚当扭曲的执念和‘唯一性’吧……”
大雪急转直下,随着“诡秘之神”的哀叹平息了。
天空出现了蔚蓝,不应存在的太阳也从云端的一角长出半个模糊的轮廓,拖着身后的云,从东方慢吞吞爬了过来。
世界的变化引得克莱恩警觉,来不及回味造物主的故事,他在“诡秘之神”漫长解说里短暂忘却的重点,也重新回到了他头脑风暴的中心。
“等等,你还是没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见面。”
克莱恩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莫名觉得,眼前会感觉到冷、会故意逗他的“诡秘之神”就要消失了,亦如出现在他面前时一般突然。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
那种不安愈发强烈,惊得克莱恩失了方寸。
“为什么?”
一抹苦涩出现在了“诡秘之神”嘴角。
伴随着缓缓上扬弧度的,是故作轻松的轻浮语调。
“或许是命运垂怜?
可能就连老天爷也觉得你和我活着的时候太倒霉,好多话没说清,想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祂的表演和其拙劣,根本无法浇灭克莱恩的执着。
年轻人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火在燃烧,不是怨恨也不是愤怒,而是失望积攒到了一定程度,无处堆放。
那火实在太炽热,实在太明亮,甚至有了实体,高高的火堆背对着天上的太阳,无定的外型投下摇摆的影子,把“诡秘之神”罩了进去。
在火的影子里,“诡秘之神”不禁失了神。
祂被逼的无路可退,草草坚持几秒后,不得已举手投降。
“我说。”
火焰转瞬即逝,克莱恩闭上了眼,呼吸降低到了一个几乎停止的频率。
他等待着。
“你有没有想过……”
“诡秘之神”开口了。
“或许……”
年长的祂还在兜圈子。
“可能,你面前的我……根本不存在呢?”
克莱恩猛然睁开双目。
“诡秘之神”已无惧寒冷,仍是那件单衣,却没了被窘迫。
神斜着脑袋望着年轻的自己,面无表情。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是你幻想出来的。”
……
“……怎么可能……”
克莱恩不敢也不愿相信。
目视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自己,“诡秘之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祂如冷血的行刑官,对怀着赤子之心的自己挥刀。
“我说了,‘倒吊人’的权柄会让被分裂的灵魂随着时间发展成不同的个体,彼此不再有之间的联系。
我是我,你是你,我有属于自己的死亡,你也一样。
只是,比起彻底泯灭,不再有任何可能的我,天尊的野心救了你。
祂希望把你制成一张面具,一个服务于祂的工具,暂时保留了你的人格和灵魂碎片。
所以你还没有彻底死亡,理解了吗?”
克莱恩没有回应,他已经完全傻掉了,木偶一般呆立着。
他没有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欢欣雀跃,更多是对“诡秘之神”彻底离去的悲伤。
他突然想哭出来,可泪腺早就干了,连给他的眼蒙上一层水雾,好为他扭曲光影,逃避这冰冷的现实都做不到。
世界不是身外无物,“诡秘之神”的声音杀死了他最后一点逃避的可能,杀死了他的柔软与无忧。
那声音说:
“从现在起,世界上又只有一个周明瑞了。
你继承了我的遗产,现在,我把我的记忆也一并交给你。
前路很远,很长,还不到放弃的时候,继续等待吧,等待一个机会,回去战胜那个混蛋。
等待,并心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