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九点,门外依然没有脚步声。
她翻开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嫂子!”突然的敲门声惊得她差点摔了书。
小张站在门外,额头沁着汗珠:“连长让我来告诉你,今晚他不回来了,让你别等。”
姬小颂的心沉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这……”小张为难地搓着手,“军事机密,我不能说……”
“我明白。”姬小颂勉强笑了笑,“你吃饭了吗?要不要……”
“不用了嫂子!我得马上回去!”小张匆匆敬了个礼,转身跑进夜色中。
这一夜,姬小颂辗转难眠。
每次闭上眼睛,都是游永执行危险任务的画面。
蒙蒙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却被起床号惊醒。
厨房里的饭菜依然原封不动。
第二天中午,小张又来了,带来一个包袱:“连长说天要变凉,让我把他的毛衣拿来。”
姬小颂接过包袱,手指微微发抖:“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准。”小张的眼神飘忽不定,“可能……还得几天……”
姬小颂突然抓住小张的胳膊:“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很危险?”
小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嫂子……我……”
“我知道了。”姬小颂松开手,强自镇定,“谢谢你,小张。”
小张走后,姬小颂打开包袱。
里面根本不是毛衣,而是游永的便装。
很明显,这次任务需要伪装身份。
第三天清晨,姬小颂正在晾衣服,忽然听到营区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她踮脚望去,只见几辆军用卡车疾驰而出,车篷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
晾衣绳上的水珠滴在手上,冰凉刺骨。
傍晚,政委亲自登门。
这位平时严肃的中年人此刻面带倦容:“小姬同志,游连长他们……任务延期了。”
姬小颂的手指绞在一起:“他……还好吗?”
“很好!很好!”政委连忙说,“就是时间拖长了。他特意嘱咐,让你别耽误回去的工作。”
姬小颂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情绪:“我明白了。”
当晚,她开始收拾行李。
游永的便装被她仔细叠好,放进衣柜最上层。
那条红床单被洗净晾干,重新铺回床上。
厨房里的咸菜和糖果都留了下来,只带走空了一半的竹篮。
最后一天清晨,姬小颂起得很早。
她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连窗台上的绿植都浇足了水。
在书桌前,她铺开信纸,钢笔悬在半空许久,才落下第一笔:
永哥:
我回去了。卫生所的工作耽误不得,家里爹娘也需要照顾。
你的便装放在衣柜上层,茉莉花一周浇一次水,咸菜要记得吃别放坏了。
我很好,不要挂念。你保重自己,平安回来。
颂儿
信纸上有几处微皱的痕迹,像是被水打湿过又干了。
她把信压在搪瓷茶缸下,那是游永每天早晨必用的。
火车站依然人来人往。
姬小颂拎着比来时轻了许多的行李,站在月台上回望营区方向。
几天前,她还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看游永打靶;如今却要独自踏上归途。
“去平阳县的旅客请上车!”列车员的喊声惊醒了她。
车厢里,对面的大娘还在,看见姬小颂明显一愣:“闺女,这么快就回去啦?”
姬小颂勉强笑笑:“工作忙,请不了太久假。”
火车鸣笛启动,熟悉的站台缓缓后退。
姬小颂把脸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直到营区的轮廓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三天两夜的返程比来时更加漫长。
姬小颂几乎不吃不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同车的旅客关切地询问,她只说有些晕车。
回到县城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
姬小颂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卫生所。
“小颂?”陈主任惊讶地看着她,“回来了?”
“游永有任务,”姬小颂平静地说,“我想着不如早点回来上班。”
陈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好,这两天流感病人多,忙不过来。”
姬小颂换上白大褂,立刻投入工作。
给病人打针、量血压、包扎伤口,动作比往常更加利落。
只有最细心的护士小刘发现,姬医生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