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
祁元祚与五皇子从行宫出发去往刑场。
巳时周老太爷和杨王爷又来拜见陛下。
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聊了一个时辰不见动静。
路上行人拥挤,马车行路滞缓。
车外有聚众私语声。
祁元祚掀开小窗帘,朝外观望。
只见一女子,一步一跪,高呼:“民女杨家媳王氏,求见陛下!”
王氏肚子高隆,至少五月身孕。
祁元祚的马车与王氏擦过,小窗帘无声无息的放下。
手中的血玉串盘的杂乱。
最后一声轻叹,叹各自立场,无关喜恶。
这一幕落在五皇子眼中分外的有人情味儿。
太子这几日过于非人了。
太子监斩,五皇子陪同,廷尉坐镇,大皇子负责率兵维持秩序。
呈告天地驱邪压鬼的巫舞伎,戴着古怪的面具,手持羽翎就位。
这次要杀的人太多,午时三刻砍不完,确保他们死后不会化身厉鬼作乱,会有巫舞伎跳舞镇压,事后还会有佛家人来超度。
这些玄学伎俩是做给外人看的。
安民心。
午日当空,三刻已到,十名犯人推上砍头台。
台下聚集了很多人,最离得最近的是九十八个老人,他们有的一夜白头,有的耗没了心血,有的垂垂老矣只借着怨恨吊着口气,陆持也在其中,六年,今日是他最畅快的时候!
有人认出来这是王家旁支的几个男人。
又跋扈又龟毛,平日里没少有受他们欺负。
一颗石子打向监斩台。
场面一静,这个时候只看上官的意思,若没有制止,会砸出数十上百的石头。
菜叶子是要吃的,牛粪是要肥田的,傻子才会拿粮食和肥料砸人,石头最好,有时候犯人在行刑前被砸死也不稀罕。
祁元祚不纵容这种宣泄方式。
“人死恩怨休,扰乱刑场者,罚金。”
这比挨板子好用。
一道令箭投下去
“斩!”
十颗人头落地。
几道欢呼声响起,不知是捧哽还是真高兴。
呜——
号角吹响,数十名身着红色,将自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巫舞伎脚步一动,跳起无人理解的舞蹈,长长的羽翎甩动,像一群五彩斑斓的野鸡。
五皇子嫌弃的打开扇子,遮了半张脸。
只觉得滚在地上的人头脏了他的眼睛。
大皇子分出一份心神放在太子身上。
一道道斩令下去,血液从三尺高台满溢下来,丝丝啦啦汇集在地上,冲天的血腥味吸引来了野狗苍蝇。
驱虫药一刻不断的洒。
号角间断的吹,每次都震耳震心。
呼喊声越来越高昂越来越齐心。
每一道令箭投下去,台下的声音的就要亮一茬,号角似乎就响一下,红色的巫舞伎舞蹈更加鬼魅。
三尺台上的血液一层层的加厚、外推、丝拉拉滴在地上,被生民踩在脚下。
像黑池里出水的红莲,灼灼业火,烧暗了天,烧燃了心,激起了冲天民意。
直至今日,这些不出苏州城的百姓才明白何谓热血,何谓杀红眼,何谓畅快。
那声冷然自持的‘斩’声,始终平淡如一,在这能激的人热血沸腾又心烦意乱的场所,只有这声‘斩’声拉着众人的理智。
这声‘斩’,承载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破开魑魅魍魉,一定乾坤。
杀到最后,刽子手换了一茬又一茬。
刀卷了刃。
喉咙喊的嘶哑。
巫舞伎的汗湿透了衣服。
刑台上的血能踩出啪啪的水声,野狗狂吠。
五皇子在这逼人的血气下坐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