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太多次机会能掐死狗太子,他就该弄死他!
周有璋的灵魂恨成了红眼鬼,掌心被掐的血肉模糊,儿子被押上刑场被那些贱民咬死的一幕如一根刺扎在他心脏上。
都是祁元祚!祸害!扫把星!妖孽!
脚底的暗影攒动,像恨意的化形粘腻的窥视着祁元祚。
祁元祚一阵低笑,指着周有璋的脸
“周家主功夫不到家啊,你分明恨孤恨得要死,却愿意低声下气的恭维迎合孤。”
“是怕孤还是觉得自已在忍人不能忍之事,成旁人不能成之大业?”
他晃悠着下来,又晃悠着离开。
一来一回吓得全场鸦雀无声。
一个个鹌鹑似的跪地求饶:“太子殿下明鉴!草民绝不敢有二心!”
“孤哪有说你们有二心了。”
“你们为国为民,无私奉献,交上了万贯家财,合该是孤的座上宾。”
“这样吧。”
“长安城公卿最喜梅鲚鱼,曾经梅鲚鱼在北方一金难求,听闻江南士子常开全鱼宴,品茗作诗,孤让厨房给诸位都上一份梅鲚鱼,不知孤可有幸听诸位以现在心境作诗一首。”
梅鲚鱼。
怎么偏偏是梅鲚鱼?
梅鲚鱼养在平浪湖,那里无论是六年前还是今天都是在太子雷点上蹦迪!
确定不会因为作出的诗不合太子心意就此挂上地府生死簿吗?
他们敢拒绝吗?
不敢。
于是一首首哀民生之多艰的诗出来了。
先哀民生艰苦,再歌颂太子。
祁元祚听得耳朵嗡嗡。
宴上人此刻终于知道了这位太子有多难伺候。
嫌用词浮夸、嫌他们不切实际、嫌强说愁,反正就没一个满意的,来来回回就两字——找事。
谁上来作诗都要被骂出个心梗。
尤其是周有璋,人家不作逼着人家作,人家作了,太子扔来三个字
“你配吗?”
随着周有璋被气的粗喘如牛,外面日落西山,殿中铜灯点燃,座上的太子脸皮薄红似醺了。
支着头漠然的看他们绞尽脑汁作诗谄媚,被骂两句都要千恩万谢。
场面从你我互骂捧哽做戏的嘈杂倏地安静,一种难堪在无言中滋生。
龌龊黑暗的心思止不住浮上来,昏暗之下不知有多少豺狼露出本来面目,恶意的盯着上面无依无靠的虎豹幼崽。
而将众人杀心逼出来的储君一脸未觉:
“继续啊,怎么不继续呢?”
从开宴就只说了一句话的甘台明将颤抖的手指藏在宽袖之中,刚才是怎样一副群魔乱舞的场景啊。
太子三言两语引导一群人丑态百出,文人谄媚起来比商人更虚伪更浮夸更做作,高高在上的世家老爷被玩弄成蛄蛹的蝇虫,撕下皮囊就是唾痰混合物。
等理智归拢,利益勾连的怪物重新穿上人皮,对刚才看到他们丑态的人露出杀意,又畏于对手的强大,只敢暗暗审量,全然没了刚才谄媚的劲儿头。
割裂。
扭曲……
甘台明汗毛炸起恨不得立刻逃了这地狱。
从未有一场宴席让他感觉到可怕!
这不是权利相决的可怕,也不是直面死亡的可怕,而是对自已丑陋面的恐惧和拒绝。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门外的清风送来叛乱的声响……